指尖一遍遍抚过婚礼请柬上凸起的烫金字体,“周沉&林晚”的字样在灯下泛着柔光,
像即将成熟的甜蜜果实。我甚至能闻到新印铜版纸那股特有的、混合着油墨的淡香。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从校园青涩到职场并肩,我们终于要在下个月走进婚姻殿堂。
请柬已经印好,酒店订了,婚纱也试了三次,最终选定那件缀满珍珠的鱼尾款,
周沉说看我穿上时,他呼吸都停了。手机屏幕忽然不合时宜地亮起,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心脏莫名一跳。点开。照片里,周沉侧脸陷在枕头里,睡颜沉静,
是我熟悉的模样。卧室壁灯柔和的光线下,他睫毛投下浅浅阴影。可他身上搭着的,
却不是他惯用的深灰色羽绒被,而是那件我上周刚落在他那里的真丝睡衣——樱粉色的,
领口有细小的珍珠扣,他说像把我的一小片温柔留在了那里。此刻,
那件睡衣穿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徐璐。他的青梅竹马。她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
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长发散落,
背景是周沉公寓卧室那盏我亲自挑选的、意大利品牌的壁灯。她甚至故意将衣领拉低了些,
露出锁骨处一点暧昧的红痕。附言紧跟着跳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他睡熟了,
累坏了。你的睡衣很合我身,味道也不错。他说粉色更衬我。”血液似乎一瞬间涌向四肢,
又猛地退潮,留下冰凉的指尖和嗡嗡作响的耳膜。胃里翻滚着恶心。我盯着那张照片,
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又被我颤抖的手指按亮。那樱粉色刺得眼睛生疼。
电话打给周沉,响了很久才接。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刚被吵醒的沙哑和不耐,
背景安静得可怕:“晚晚?这么晚了,什么事?明天不是还要去看婚庆方案吗?
”他的语气平常得仿佛只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被我例行查岗。
“徐璐为什么穿着我的睡衣,在你床上?”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那头静了一瞬,
死寂般的沉默。随即是他略显烦躁的叹息,
仿佛我的质问才是那个不合时宜的打扰:“你又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多想。璐璐刚回国,
你也知道,她那个男朋友骗光了她的钱跑了,她感情上受了很大打击,情绪很不稳定,
差点做傻事!我妈亲自打电话让我多照顾她,我就是让她暂时借住一下客房。她没地方去,
在这里举目无亲,很可怜。”“可怜到需要穿我的睡衣,睡在你的床上,拍这种照片发给我?
”我的声音绷紧,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林晚!
”他语气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责备,“那件睡衣就搭在椅背上,她说洗完澡冷,
随手拿来穿一下而已!至于照片……她小孩子心性,爱恶作剧,可能就是觉得好玩,
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你能不能大度一点?她是我妹妹一样的存在!
现在她需要帮助,你就这么斤斤计较?我很累,明天再说行不行?”“周沉,
那是我的……”“好了!”他不耐烦地打断,声音里充斥着疲惫和一种让我心寒的漠然,
“晚晚,别闹了。璐璐她刚睡着,别再吵她了。有什么事明天我回去再说。”忙音响起,
干脆利落,嘟嘟声敲打着我的耳膜。我握着手机,
本该充满喜悦的婚房筹备物资中间——散落的请柬、婚纱设计图、喜糖样品……第一次觉得,
“周沉”这两个字,听起来那么陌生,那么冷。那件樱粉色睡衣,是他上次感冒,
我特意带去给他,说软和舒服时,他抱着我说“还是老婆疼我”。
徐璐的“需要帮助”似乎没有尽头,而周沉的“大度”要求永无止境。一周后,
我们难得约好下班一起吃饭,商量蜜月行程。我特意提前下班,
买了他爱吃的蛋糕去公司楼下等他。却看见徐璐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走出来,
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周沉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那画面刺眼极了。
我走过去,徐璐先看见我,立刻瑟缩了一下,躲到周沉身后,小声说:“周沉哥哥,
晚晚姐是不是生气了?都怪我,非要你陪我去买生活用品,
耽误你时间了……”周沉拍拍她的手背,看向我,眉头微蹙:“晚晚,你怎么来了?
也不说一声。”语气里没有惊喜,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快。“我们约好的。”我提醒他,
手里的蛋糕盒变得沉重。“哦,忙忘了。”他恍然,随即又为徐璐解释,
“璐璐很多东西没带,我陪她去置办一下。你既然来了,一起吃饭吧?
”那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徐璐不断给周沉夹菜,说着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句句都是我插不进去的回忆。我沉默地吃着,周沉却仿佛毫无察觉,偶尔被徐璐逗笑,
还附和几句。中途,我去洗手间。回来时,在转角听见徐璐压低的声音,
带着哭腔:“周沉哥哥,晚晚姐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可怕……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
随便找个地方住,没关系……”“别瞎想。”周沉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晚晚不是那样的人。
她就是最近忙婚礼压力大。你安心住着,哪里都不准去,我妈特意交代要我照顾好你。
她只是需要时间适应你的存在。”适应?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出来时,
徐璐端着一杯热咖啡,迎面走来,“不小心”脚下一滑,
整杯滚烫的咖啡几乎全泼在我的白色大衣上。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替我擦,
力道大得像是搓揉,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对不起对不起!晚晚姐,
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干净!”她声音很大,引来周围目光。周沉立刻站起来,
第一时间却是扶住徐璐,查看她的手:“璐璐你没事吧?烫到没有?”然后才转向我,
看着狼藉的大衣,眉头拧起:“怎么这么不小心?算了算了,一件大衣而已,泼都泼了,
别再吓到璐璐,她不是故意的。回头我再给你买件新的。”咖啡渍渗透毛衣,烫得皮肤生疼。
但那疼,远不及他话语里的偏袒来得刺骨。他不是没看见徐璐刚才那个眼神。后来,
她“拿错”我的工作U盘,那里面有我熬了几个通宵做的最终版并购案方案,
导致我差点错过重要项目截止日期,在合伙人面前狼狈不堪。我焦头烂额地补救时,
周沉打来电话,不是关心,而是责备:“璐璐都哭了一下午了,
她说她不知道那个U盘那么重要,看你扔在茶几上以为没用了。林晚,
你自己的工作文件为什么不收好?现在骂她有什么用?她也是无心的,
你这不是最后也没耽误吗?别那么得理不饶人。”她“误拨”电话,
让我在深夜听到电话那头周沉温声细语地安慰做噩梦的她:“别怕别怕,周沉哥哥在呢,
只是梦而已……好好好,等你睡着我再挂电话……”我握着手机,
听着那从未对我有过的极致温柔,心如刀割。第二天质问,
他一脸坦然甚至无奈:“她在这里没有亲人,只有我能依靠。昨晚她梦见那个渣男回来找她,
吓坏了。林晚,你连这种醋都要吃?能不能懂点事?”每一次争执,
最终都会绕回我的“不大度”、“不体贴”、“想太多”、“不懂事”。
那颗曾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心,一次次被扔在地上,沾满灰尘,裂开细密的纹。
我开始失眠,食欲不振,工作上频频出错。看着他疲惫不耐的脸,我甚至开始怀疑,
是不是真的是我太小气,太敏感?直到那枚玉佩的消失。那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一枚水头很好的翡翠平安扣,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我从不离身。母亲去世得早,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念想。只在一次去周沉那里,洗澡时摘下来,
小心翼翼放在客厅茶几的纸巾盒旁边,想着洗完马上戴上。后来接了个紧急工作电话,
匆匆离开,忘了拿。隔周再去,茶几上空空如也。我心头一紧,立刻翻找。没有。“周沉,
我放在茶几上的玉佩呢?一枚绿色的平安扣,用红绳穿着。”周沉皱着眉从电脑前抬起头,
敷衍地扫了一眼四周:“没看见。是不是你放别的地方忘了?”“不可能!我就放在这里了!
”我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徐璐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闻言眨眨眼,
语气轻飘飘的:“哎呀,茶几上那个绿色的石头啊?我前几天打扫卫生,看着旧旧的,
绳子都快断了,以为是没什么用的杂物,好像……不小心当垃圾扔了?”她放下果盘,
拿起一块苹果递给周沉,表情无辜又带着一丝委屈,“抱歉啊林晚,我没注意。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让周沉哥哥赔你个更好的钻石项链,那个好看多了。”“扔了?!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鸣一片。我盯着她,浑身发抖,“你扔了?!
那是我妈唯一的遗物!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我的失控似乎吓到了她,
她立刻缩到周沉身边,拽着他的袖子,眼圈一红:“周沉哥哥,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帮忙打扫一下……对不起……”“林晚!
”周沉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我拉开,挡在徐璐身前,脸色沉得可怕,“你冷静点!喊什么?
一块玉佩而已,丢了就丢了,璐璐她不是故意的!我再给你找一块成色更好的,
赔你十块行不行?何必为件死物小题大做,冲璐璐发脾气?你看你把她吓的!”“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