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锈蚀的黎明林默的指甲抠进混凝土裂缝时,第一缕晨光正刺破铅灰色的云层。
他盯着手腕上那块锈迹斑斑的机械表,
时针卡在三点十七分——这个时间在过去三年里从未变动过,却仍是他衡量昼夜的唯一依据。
表壳内侧刻着的"2022"早已被锈蚀覆盖,那是灾难发生前最后一个和平的年份,
如今连数字都成了奢侈的记忆。"抓紧!"上方传来阿芸的声音,
她的帆布手套已经磨出破洞,露出的指关节泛着青紫色。林默借力攀上断裂的天桥护栏,
靴底碾碎几片干枯的梧桐叶,发出类似骨骼碎裂的脆响。他低头看向桥面,
那些镶嵌在沥青里的玻璃碎片在晨光中闪烁,像极了化学老师展示过的水晶标本,
只是此刻每一片都可能藏着致命的辐射。桥下的街道浸泡在半米深的褐色积水中,
浮着锈蚀的汽车残骸。三个月前那场反常的暴雨冲垮了城市排水系统,
现在水面漂浮着一层油膜,在晨光里折射出诡异的虹彩。林默记得地理老师讲过,
这座城市的海拔比黄海海平面高出七十二米,可如今他不得不相信,
有些灾难会打败所有常识——就像他至今想不通,为什么春天会飘着带辐射的雪花。
"三号仓库还有五百米。"阿芸扯了扯胸前的过滤面罩,滤芯在三天前就该更换了,
现在呼吸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杏仁味——那是某种未知毒素的特征。
林默下意识摸了摸后腰的应急注射器,
里面的解毒剂是上周用半袋压缩饼干从"拾荒者"那里换来的,据说能延缓毒素发作,
但没人知道真正的效果。他想起那个缺了半只耳朵的拾荒者说过:"在这世道,
活着本身就是堵伯。"他们沿着倾斜的广告牌爬行,金属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
广告牌上残存的明星笑脸早已被霉菌侵蚀,只剩下半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
在风中微微晃动。林默突然停住动作,指着远处水幕里的波纹:"有东西过来了。
"三只背甲泛着幽蓝的生物正在游动,它们的前肢进化出类似蹼的结构,
尾椎骨异常粗壮——这是辐射变异的典型特征,生物课本里称之为"适应性畸变",
只是课本没教过该如何杀死它们。阿芸迅速从背包里抽出改装过的射钉枪,
枪管上焊着的刺刀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这把武器原本是建筑工地上固定模板用的,
现在成了他们最可靠的伙伴。她检查弹匣时,林默注意到她食指第二关节有块凸起的老茧,
那是常年扣动扳机磨出的勋章。"屏住呼吸。"她低声说。那些生物对震动异常敏感,
上个月有个新来的队员就是因为咳嗽,被整群变异生物拖进了水里。
林默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面罩内侧凝结的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滴在金属表面的瞬间,
那些生物突然调转了方向。它们头部两侧的触须在水面上高频摆动,
像雷达般探测着周围的动静。射钉枪的击发声在空旷的街道里格外刺耳。
林默看着刺刀贯穿生物的眼眶,墨绿色的体液喷溅在水幕上,像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晕开。
另两只生物受惊潜入水底,水面只留下旋转的漩涡。阿芸拔出刺刀时,
那生物的触须还在抽搐,她用靴底碾烂它的复眼:"别碰它们的体液,会灼伤皮肤。
"上周有个孩子好奇触碰,现在整条胳膊的皮肤都像烧焦的树皮。林默点点头,
视线却被远处的景象吸引。城市边缘的摩天楼群有一半浸在浑浊的水里,
最高的那座电视塔顶端还亮着微弱的红灯——那是幸存者约定的安全信号,
但已经闪烁了整整六周。有人说那是自动装置在运行,也有人坚信,
塔上还有活着的人在坚守。林默更愿意相信后者,就像他始终保留着手机,尽管早已没电,
却每天都会按亮一次屏幕。"快走。"阿芸拽了他一把。他们在齐腰深的水里跋涉,
每一步都要避开隐藏在水下的钢筋。林默的靴子里灌满了泥水,
脚趾能感觉到某种滑腻的东西在蠕动,他不敢低头去看。三个月前,
他还在为高考模拟考的分数烦恼,现在却要学会在烂泥里分辨哪些是淤泥,哪些是尸体。
昨天他就踢到过一具蜷缩的骨架,手腕上还套着串塑料珠子,
像极了妹妹失踪前最喜欢的那串。三号仓库的卷帘门已经锈成了暗红色,
林默用液压剪剪开锁链时,发现锁芯里卡着半片干枯的指甲。他想起生物老师讲过,
人类指甲的主要成分是角蛋白,即使在极端环境下也能保存数年。
这半片指甲的月牙白还很清晰,应该属于一个年轻人。仓库里弥漫着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货架大多东倒西歪,只有角落里堆着的纸箱还算完整。阿芸用紫外线灯照射箱面,
消毒指示灯从红色变成绿色时,她才松了口气:"是未开封的压缩饼干。
"纸箱上印着的生产日期是2023年3月15日,距离灾难爆发还有整整七个月。
林默摸着包装袋上印着的笑脸,突然想起超市里货架满满当当的日子。他们清点物资时,
林默发现货架底层藏着个铁盒,锁是用铜丝拧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安全"二字。
打开后里面是几包密封的种子,包装上印着"耐辐射水稻"的字样,
生产日期是灾难发生前一年。阿芸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林默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学校的实验田里种过这种作物。
那时的阳光是暖黄色的,泥土带着青草的气息,
生物老师笑着说:"这些种子能抵抗三倍辐射剂量,是人类的希望呢。"谁也没想到,
半年后他们真的需要依靠这些种子活下去。"我们可以种这个。"林默把种子塞进防水袋,
"找到合适的土壤就行。"阿芸抬起头,面罩后的眼睛通红:"哪里还有合适的土壤?
上周检测的土壤样本,辐射剂量超标三百倍。"她从背包里掏出个辐射检测仪,
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睛疼,"连蚯蚓都变异成了食肉生物,你觉得水稻能活下来?
"林默沉默了,他想起生物课本上的话:生命总会找到出路。可现在他怀疑,
这句话或许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就像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先离开,
而那些掠夺成性的拾荒者却能活得好好的。仓库外突然传来重物撞击水面的声音。
阿芸立刻关掉头灯,两人蜷缩在货架后面。透过门缝,
他们看见五只变异生物正在围攻什么东西,水面不断涌起血沫。当那东西挣扎着露出水面时,
林默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个穿着消防服的机器人,左臂已经断裂,
露出的线路还在冒着火花,但胸前的摄像头仍在闪烁红光。"是'守望者'型号。
"阿芸轻声说。这种救援机器人在灾难初期部署过三千多台,
后来因为能源耗尽大多停止运转。可这台明显经过改装,背部加装了太阳能板,
右臂换成了电锯。它的处理器似乎还在执行救援程序,即使被撕咬得支离破碎,
仍在试图用残存的机械臂推开那些生物。当机器人的核心处理器被撕裂时,
林默听见了某种类似叹息的电子音。阿芸突然站起来,射钉枪连续击发,
将最后两只生物钉在仓库的铁柱上。她走到机器人残骸前,
从它的存储器里取出一枚芯片:"里面有城市地图的更新数据。
"机器人的胸腔里还藏着个急救包,里面有两包止血粉和一卷绷带,阿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至少能应付小伤口了。"林默注意到机器人的手掌里攥着半张照片,塑料封皮已经被腐蚀,
但仍能看清上面的全家福。三个笑容灿烂的人站在游乐园门口,背景里的摩天轮正在转动。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相册,那些存着毕业照的手机早就没电了,现在连回忆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努力想记起妈妈做的红烧肉的味道,脑海里却只有压缩饼干的干涩。"看这个。
"阿芸指着芯片里的地图,三号仓库西北方向标注着一个绿色圆点,"是净水站,
还有能源信号。"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们已经半个月没喝过干净的水了,
现在每天只能靠过滤雨水维持生存。那些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喝下去,
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地图上显示净水站距离这里不到三公里,
但中间隔着整片被淹没的商业区。"今晚在这里休整,明天一早出发。
"阿芸用防水布堵住仓库的破窗,林默则在墙角垒起简易灶台。当酒精炉燃起幽蓝的火苗时,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罐头——这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妈妈塞进他书包的午餐肉,
现在成了最后的珍藏。罐头表面印着的生产日期已经模糊,但他记得很清楚,
那天早上妈妈往他书包里塞了三个煮鸡蛋,说:"高考要好好考,以后当个科学家。
""分着吃吧。"他把罐头推到两人中间。阿芸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从脖子上解下条项链,
吊坠是用弹壳打磨成的星星:"这是我弟弟做的,他说等灾难结束,要去当宇航员。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星星的棱角,"他总说天上没有辐射,星星都是干净的。
"林默看着那颗星星在火光里闪烁,突然想起地理老师说过,在没有光污染的地方,
肉眼能看到的星星有六千多颗。可现在的夜空总是灰蒙蒙的,连月亮都失去了光泽。
上周他偶然看到过一次月亮,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像块被污染的玉佩。
深夜的仓库格外安静,只有雨点敲打着铁皮屋顶的声音。林默辗转难眠,
摸出藏在鞋垫下的纸条——那是爸爸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字迹被水浸泡得有些模糊:"记住,真正的灾难不是洪水或辐射,而是人们放弃希望的时候。
"他想起爸爸作为消防员冲进火场前的背影,橙色的防护服在浓烟中像团跳动的火焰。
那天爸爸没有回头,却在门把手上留下了这张纸条。仓库外传来变异生物的嘶吼,
远处隐约有枪声响起。林默知道,是拾荒者在火并,他们总是这样,
为了半袋发霉的面包就能打得你死我活。他突然明白有些传承不需要血缘,
只需要勇气——就像爸爸选择冲进火场,就像现在他和阿芸冒着生命危险寻找物资。
凌晨四点,阿芸突然惊醒,指着仓库门口的积水:"它们来了。"数十只变异生物正在聚集,
水面下的阴影越来越密集。它们的复眼在黑暗中闪着红光,像撒在水里的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