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完澡擦着头发推开浴室门时才发现,霍时深回来了。
他靠在床头,长腿弯着,似乎在看文件。
身上套着和我同款的深灰色家居服,鼻梁上是一副无框眼镜。
暖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瘦削的下颌,看起来温润如玉。
我从前最喜欢他这般样子。
不像在外时那般漠然冷静,在我们的家,他会卸下防备和面具,只对我一个人温柔。
见我出来,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就像这三年里无数个平凡的夜晚一样。
就好像,今天在会所里发生的一切——
蒋清柠的歇斯底里,他的失魂落魄,都不曾发生过。
「洗好了?」
他抬起头,语气十分自然:
「正好,给你热的牛奶温度刚好,在床头。」
我看向床头柜,那杯牛奶还冒着热气。
「……嗯。」
艰难地应了一声,我别过眼坐在梳妆台前。
他总能这样。
到现在我还不是很懂,为什么他总能在为了蒋清柠抛下我以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我有时都会恍惚,会暂时忘掉他的出格,被假象迷惑。
可这次……
我捏着口袋里那块玉佩,没再说话。
「今天爷爷叫我去书房了。」
霍时深忽然开口:
「说起奶奶的忌日快到了,今年他身子跟不上,就不去了。」
我涂抹面霜的手微微一顿。
「十月十三,我们一起去看奶奶吧。」
他继续说:
「她生前最疼你,总念叨着想要抱曾孙。」
我的心脏突然开始钝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奶奶。
那个会摸着我的头叫我「乖宝」,会因为我掉眼泪拿着鸡毛掸子追着霍时深满院跑的,有些泼辣的老人。
「好。」
明明已经决定放手,也明明知道他不值得。
可听到他说要一起去给奶奶扫墓,我心里还是可耻地多了一份希望。
这三年扫墓都是我一个人去的,从来都会在奶奶墓前给霍时深找借口,这一次我不想再说谎了。
最后一次。
就当是成全奶奶的心愿。
也给我这荒唐的三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霍时深似乎松了口气,语气明显轻松了些:
「我让助理把那天时间空出来,早上我们一起去城南那家花市买奶奶最喜欢的白菊,中午上山,下午去永祚寺吃斋饭,晚上……」
他顿了顿,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听出几分讨好:
「晚上我们出去吃吧?周寒隽的……前女友,开的那家餐厅,你不是一直想去吃吗?」
我没回头。
半晌才吐出一句「随便」。
他沉默了片刻,起身走过来,从身后圈住我:
「阿慈。」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躲开。
肩头却突然被下巴卡住: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看奶奶了……」
没有一起去。
我听见这句话,差点笑出声。
到底是为什么没有一起去。
是因为蒋清柠次次大婚都选这一天,还是因为蒋清柠哭闹着想出国玩?
我没动,也没有推开他,只是觉得好笑。
镜子中两个人「相拥」,心却天各一方。
「我累了。」
「……好,喝了牛奶早些休息。」
他松开我的手,语气依然温柔。
我却在他离开主卧以后,抬手把牛奶倒掉。
……我竟然,还会觉得他说不定是悔过了。
怎么会呢。
他连我乳糖不耐受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