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那些刻意遗忘的、属于“替身”的卑微时光,那些被他视作赝品的屈辱,
一瞬间化作燎原的野火,烧断了她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她猛地抬起下巴,
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种毫不退让的、近乎冰封的凛冽。
隔着五年时间流逝累积的恨意、隔着眼前这场足以摧毁理智的纷乱,
她毫不畏惧地迎上沈聿怀那双暴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带着淬了冰的尖锐:“沈聿怀!”这个名字出口时,带上了连她自己都心惊的恨意。
“孩子姓苏,跟他的母亲姓,犯、了、哪、条、王、法?!”空气仿佛被投入真空罐,
骤然被抽干,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如同两头对峙的受伤野兽。
沈聿怀脸上的肌肉猛地绷紧,眼底的血色更深,翻涌的怒海几乎要将她吞噬。
他下颚骨咬合得咯吱作响,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却被那巨大的、打败般的冲击堵了回去。就在这时——“滴!
”一声极细微的提示音从沈聿怀外套口袋响起。几乎是同时,
那个一直跟随沈聿怀而来的秘书模样的年轻男人,在几步远的地方脸色剧变,如同看到鬼魅,
失声叫了出来:“沈、沈总!您手机…监控录像系统…推送……”他声音发颤,
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
沈聿怀的暴怒被这突兀的打断强行扯开了一道裂缝。他眉峰拧死,
几乎是用一种凶狠的姿态猛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自己的手机。屏幕被强行撞向时自动亮起。
一条由他私宅内部顶级安防系统紧急触发的“高优先级回溯告警”赫然跳出!
一段被深埋尘封了五年、跨越半个地球传送过来的别墅内部监控影像,
伴随着系统强制弹出、加粗高亮的告警提示,
地、清晰地开始在他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播放——背景是沈家别墅二楼光线朦胧的书房外走廊。
画面里出现的是穿着真丝睡裙的苏婉——五年前沈聿怀那位病愈归来、温婉善良的未婚妻!
只见苏婉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
迅速从自己随身的精致手包里拿出一个极其眼熟的、小小的白色药瓶,
动作快得惊人地拧开书桌上那个显然属于苏晚的、同样的白色药瓶,
将自己瓶中的胶囊快速地倾倒进苏晚的药瓶!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她却做得行云流水,
神色间不见一丝慌张,只有事成后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得意又怨毒的阴冷笑容!视频下方,
:【身份确认:苏婉(目标人物B)】【行为识别:调换药品胶囊】【时间戳同步:五年前,
服用的复合维生素(孕期版/特定牌号)被替换为…(分析受阻)成分不符胶囊】视频结束,
画面定格在苏婉那个充满恶意的阴冷笑容特写上。长廊彻底死寂。
冰冷的灯光落在沈聿怀僵硬的侧脸上,刚才还剧烈燃烧的血色,如同被冰川瞬间冻结,
一点一点褪尽,只剩下一种死白的灰败。他死死盯着定格画面中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
那双深渊般的瞳孔里正掀起毁灭性的海啸,无数过往的影像在那片深渊里轰鸣、塌陷、碎裂。
那截挺直冷硬的脊椎骨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几乎无法察觉,
却又沉重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压垮。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虬结,骨节泛出瘆人的白,
力道之大,让那金属的外壳都在细微的战栗中发出不堪重负的**。
不是她心冷如石……不是她不堪为“苏婉”……那个被他视作高洁美好的、温柔善良的苏婉,
那个在他怀中落泪诉说着病痛和委屈的苏婉……她精致的皮囊下,竟是这般恶毒腐烂的心肠!
那白色的、小小的药瓶——他记得!那是他亲自从家庭医生手中接过,
嘱咐给苏晚服用的“补剂”,是给那时还怀着安安的她……保障胎儿发育的营养品!
她每次都安安静静地吃掉,毫无怨言。他以为那是……顺从,甚至是笨拙的讨好。
竟成了杀他骨肉的毒?!一个“假”的苏婉,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只当做影子替身的女人,
怀着的是他真正的血脉!而那个“真”的、他承诺要珍爱保护一生的人,
却在暗处悄无声息地要断了这血脉!荒谬!讽刺!滔天的恨意与悔愧如同滚烫的岩浆,
轰然灌入沈聿怀冰冷僵死的躯壳!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焚烧五脏六腑的剧痛,
几乎将他从内部撑裂!他喉头腥甜翻涌,那是五年前的谎言淬成的剧毒!时间仿佛凝固了。
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他粗重到破碎的喘息,和她同样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手术室的门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向内打开了!
那轻微却足以切割神经的声音瞬间撕开了长廊的死寂!苏晚猛地扭头看去,
所有的注意力被瞬间掠夺!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水源,
又像一个坠入深渊的人终于摸到了悬崖边缘的凸起!她甚至忘记了对面的沈聿怀,
忘记了那毁灭性的真相,忘记了自己还存在于这人间。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开启的门!
一个穿着蓝色无菌手术衣、戴着口罩的医生站在门口,眼镜后的眼神凝重异常,
快速扫过外面如同雕塑般僵立的两人。“孩子家属在哪?
”声音带着手术室特有的冰冷质感。苏晚几乎是扑过去的!
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急促的摩擦声。她冲到医生面前,身体抖得几乎无法站立,
双手本能地伸出,又像怕惊扰什么似的,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在!
我是他妈妈!医生…我儿子…苏念安…他怎么样?!他还好……好…吗?”声音支离破碎,
每一个字都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最后那个字几乎只剩下气音。
巨大的恐惧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沈聿怀像是被那个医生的视线点醒,
又像是被苏晚那不顾一切的姿态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猛地从那灭顶的认知打败中挣扎出来一丝意识,目光也死死地钉在了医生身上,
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和压迫感。他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
却被自己身体那刹那的虚晃钉在原地,只能死死地看着。医生并没有因这灼人的目光而退缩,
他用最快的语速陈述情况,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碎石砸在苏晚和沈聿怀心上:“孩子情况危急。
肺动脉高压引发的心肺功能衰竭非常凶险,术前就有突发缺氧窒息,
加上送院途中车祸带来的惊吓和潜在冲击波影响,加剧了心脏负荷。
刚才发生严重的急性肺动脉痉挛,心肌大面积缺血缺氧……我们正在全力抢救,
但……”医生的声音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神是职业性的严峻,
却也清晰地传递出不容乐观的信息,“孩子自身的体质太弱了,底子很差,
抗打击能力极其有限。”“心率血压反复崩跌,呼吸机依赖程度极深,
心电图上出现多次难以逆转的波形紊乱……以目前的状况,生还几率低于百分之三十。
”他清晰地吐出一个冰冷的数字,
“我们刚刚联系了心外、呼吸、儿内、重症几大科室的主任在线上紧急会诊,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能做的最极端维持手段都用上了,只是争取时间。
他的身体就像一艘到处漏水的破船,我们竭尽全力地舀水,
水却越漏越快……”医生的话音未落,苏晚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世界的光线骤然暗黑下去,
只剩下医生口罩上方那双冷静而残忍的眼睛在旋转!百分之三十?破船?越漏越快?
安安……那个早上还在她怀里,
眼睛亮亮地闻着空气里“糖果味道”的孩子……铺天盖地的绝望化作实质性的黑色海浪,
瞬间将她吞没!她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氧气,仿佛整个肺部都被无形的胶水封死,
窒息感带来的锐痛如同万箭穿心!所有支撑着她的力量被瞬间抽干,
身体像是失去了骨骼的支撑,无声地朝后软倒下去,如同被狂风吹折的芦草。然而,
就在她后背即将砸上冰冷地面的那一刹那——一只带着温热血液腥气和冰冷硝烟气息的手,
带着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地、紧紧地,铁钳般箍住了她的胳膊!是沈聿怀!
他一步跨过两人之间那短短的距离,在苏晚彻底崩溃倒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精准且有力地抓住了她。他甚至因为猛然发力牵扯到了额角或是其他不知名的伤处,
浓黑的眉峰瞬间狠狠拧紧,嘴角抽动了一下,但那抓握的力道丝毫未松!那力道如此之大,
痛得苏晚混沌濒死的意识被强行扯回了一丝!她抬起头,
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正对上沈聿怀近在咫尺的目光。那是什么样的目光?
深渊般的瞳孔里,绝望的暴风雨尚未完全平息,那片残破崩塌的世界废墟上,
却又燃烧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带着血腥光芒的执拗火焰!
那火焰炽烈到烧尽了所有的犹豫、懊悔和震惊,只剩下纯粹而汹涌的本能——救他的孩子!
他抓着她的那只手臂稳如磐石,传递过来的不仅仅是支撑她身体的力量,
还有一种令人恐惧的、近乎蛮横的绝对意志!似乎只要他不放手,
死神就别想从他身边带走任何人!医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沉重的现实击打:“另外。
”他看着这两个因他话语而骤然凝固的、姿态紧绷如同即将碎裂的人,
“鉴于孩子现在极其危重的状况,以及后续一旦抢救成功脱离生命危险后,
需面临的重症监护、超高难度器官支持和最终的手术移植方案……后续费用是一个无底深渊。
”他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沈聿怀:“初步估算,仅保命阶段的费用,
每天至少需要投入……十五到二十万,这还不包括随时需要的紧急抢救费和特殊药物开支。
后期器官移植及终身抗排异,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陈述,
“现实就是如此。你们,做好准备。”现实是——钱。
是堆砌在生命天平另一端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砝码。
十五到二十万……天文数字……苏晚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沈聿怀箍紧她手臂的力道带来的痛感也无法唤醒她任何思考的能力。
那些数字如同一座座巍峨的冰山,轰然向她倾倒,要将她和安安埋葬。
她五年在国外挣扎求存的所有积蓄,在那堆冰冷的数字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够干什么?
够让安安在冰冷的仪器上多维持几个小时吗?绝望的黑暗再次席卷而来,
像要将她拉入泥沼深处。就在这时。沈聿怀的手松开了她的手臂。苏晚身体微微一晃,
几乎又要瘫软。然而下一秒——一张卡片被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递到了医生眼前。
那动作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力量,硬生生将那冰冷沉重的现实陈述给顶了回去!
“没有限额。”沈聿怀的声音响起,低沉得可怕,像是从撕裂的胸膛深处挤出,
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火,却又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他的视线越过医生,
死死地盯住那扇再次合拢的手术室门,目光灼灼,仿佛要将那扇门烧穿,
直接看到他危在旦夕的儿子。“倾家荡产,也给我把他——从死神手里——”他牙关紧咬,
字字如铁石砸落,“抢回来!!!”那“抢回来”三个字,
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在这冰冷的、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长廊里,
轰然炸响。空气仿佛被这吼声点燃,又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那血腥狂怒下的孤掷一注,
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尖。沈聿怀维持着递出那张象征无尽财富与权力的黑金卡的姿势,
手稳得像焊死在半空中的青铜雕像,指关节却因过度用力而透出死灰般的白。
他看也不看医生,那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着来自地狱的劫火,
牢牢焊死在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隔绝着他生死之门的手术室大门上。那目光,沉甸甸的,
是父亲的本能,是雄性的占有,是暴君的不甘——那里面的是他的骨血!
是他沈聿怀在这世间唯一真切的联结和延续!任何人!哪怕是司掌死亡的神祇!
都休想染指半分!医生显然见惯权贵的雷霆手段,
但也为这扑面而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暴戾震住一瞬,他迅速接过那张没有温度的卡,
用力一点头。那点头的动作带着一种“不计代价只求结果”的残酷默契。
“我们会用尽所有资源和药物,维持到他脏器支持极限。”他语速飞快,再无丝毫拖沓,
转身就冲向了护士站,“调所有库存的肺血管扩张剂!
通知药房不计成本紧急空运EPO-8!快!准备最高级规格的ECMO备用!
心外预备紧急介入方案!快!快!快——!”那急促的脚步声在长廊里回荡,
伴随着一连串指令,冰冷地构筑起一座名为“烧钱”的堡垒。沈聿怀仿佛听不到那些喧嚣。
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仰望的姿势,喉结艰难地滑动着,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地拉扯着他受伤的、此刻却如同被烈焰灼烧的胸腔。
“孩子…”他极其含混地低喃了一声,那两个字轻得像是被寒风吹散,
却充满了某种令人心悸的、濒死般的执念。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毫无征兆地从他紧抿的唇边溢出来。紧接着,
冲击心脉的剧烈情绪震荡和身体失血后的极限压力——沈聿怀高大挺拔的身躯猛然剧烈一晃!
不是之前那种细微的僵硬,而是如同大厦将倾般,彻底失去了重心!
“噗——”在他身体歪斜倒下的刹那,一口温热的、带着刺目铁锈腥味的暗红色血雾,
如同被强行撕开的帷幕,猛地从他唇齿间狂喷而出!血珠在半空迸溅,划出凄厉的弧线,
几点滚烫的猩红,如同命运的嘲弄,正正地、精准地溅落在几寸之遥的苏晚惨白冰冷的颊上!
粘稠的温热带着刺鼻的铁锈味,瞬间在她苍白的皮肤上蔓开狰狞的印迹。时间被定格了一帧。
有的思考、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恨意……在那一口滚烫的血液溅上脸颊的瞬间,
彻底被抹除。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粘稠感。她像是从深海中骤然浮出水面,
又像是灵魂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拽出,只能茫然地看着。
看着他——那个刚刚还如同嗜血狂兽般睥睨一切、要将阎罗殿都掀翻的男人,
此刻正像一座被内部引爆炸毁的山峰,颓然、沉重、不可挽回地向冰冷污浊的地面砸去!
“砰!”沉重的肉体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充满药水味和恐惧的长廊里异常清晰。
跟随他而来的秘书和保镖直到此刻才从一连串惊天变故中回过神来,
发出撕裂般的惊吼:“沈总!”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像是被剧毒的银针刺穿。
身体比意识更快,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瞬间传来的剧痛却仿若无物。她颤抖着双手,
完全不顾那仍在不断涌出的、顺着沈聿怀苍白的下颌往下淌的刺目鲜血,
胡乱地、失魂落魄地用手去擦——擦他唇边的血渍,似乎想抹去这触目惊心的真实。
那滚烫的血沾满了她的指尖,黏腻得如同某种诅咒。“血…血…”她喃喃着,声音干涩破碎,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用袖子去蹭他下巴和脖子上的血迹,
“别…别流了…”急救医生推着担架车和器械狂奔而来,尖锐的轮声划破空气。
“是应激性消化道出血叠加颅内血肿风险!
”经验丰富的急诊医生只看一眼地上呕出血液的颜色和量,再看沈聿怀额角纱布洇透的红晕,
立刻疾声下令,“血压脉搏测!氧气!快!搬上担架!开通两条静脉通道!
急查血常规、凝血、急腹平片!联系神经外科紧急会诊!准备头部CT!
”训练有素的急救团队一拥而上。苏晚被两个护士半架半拖地拉开。她像是失去了骨头,
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一群白大褂围着那个倒下的男人,
止血、输液、抬上担架车。鲜血在他洁白的衬衫领口染开大片狰狞的玫瑰,
额角纱布下的猩红刺得她眼睛生疼。“你!孩子母亲!
”先前那个面色凝重的首席医生不知何时又冲了回来,
手里拿着两份薄薄的、却重于千钧的文件,直接怼到神情木然空洞的苏晚面前。
一张是苏念安的病危通知单。一张是沈聿怀的抢救同意书。
他的语气急促严厉得像鞭子抽打:“孩子的命用钱在续着!但随时可能崩溃!那边那个,
”他用下巴急急点了一下被快速推走的沈聿怀的方向,语速快到飞起,“外伤加呕血,
可能有颅脑问题!两条命!都在这里悬着!没时间让你发呆!签字!两个都必须立刻签字!
”笔被硬塞进苏晚冰冷僵硬、沾着血的手里。“签哪里?”苏晚机械地问,
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她的指尖还在无意识地颤抖,
那粘稠的血迹没有完全擦掉,已经有些干涸。
首席医生的手指狠狠地点在两份文件下方冰冷空白的“家属签字”栏处。“这里!快!
”手术室红灯的光晕旋转着,投在她惨白木然的脸上。
周围是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器械的碰撞声、担架车轮滚远的呼啦声……两条命。签字。
她的手抖得厉害,眼前一片白晃晃的光晕,那两个小小的签字栏像是两个吞噬人的漩涡。
她的安安,在里面生死难测。
他……那个曾经将她踩在泥泞里、此刻却因救她和孩子而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恨吗?怨吗?
痛吗?麻木铺天盖地,连恨意都显得那么遥远而苍白。本能超越了意志。
她甚至来不及分辨心中那一刹那是什么情绪占主导。颤抖的、带着干涸血迹的笔尖,
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和放弃挣扎的麻木,
落在苏念安那份病危通知单“家属签字”栏上——“苏…晚……”她写得极其缓慢,
笔画笨拙虚浮,最后一个字的竖勾甚至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歪斜的划痕。笔尖没有挪开。
仿佛被那名字栏下方刺目的“苏”字灼伤了眼睛,
又仿佛被那个正推去抢救的男人唇边的鲜血唤醒了最深沉的、绝望中的一丝本能归属。
在那片麻木的空白之下,一个念头微弱地、却极其清晰地浮了上来——他是安安的父亲!
他能不惜一切代价救安安!他……此刻也危在旦夕!他不能死!
她和他之间那无数肮脏的账还没算清!
他要是死了……笔尖几乎是凭借着这个如同野草般瞬间滋长的念头,
带着孤注一掷的蛮横力量,狠狠戳向那份属于沈聿怀的抢救同意书的签字栏!没有停顿。
没有迟疑。像一个被命运驱赶着盖下印鉴的囚徒。笔尖落下,异常沉重的笔画,
甚至穿透了纸背。“苏晚”两个字,再次印刻下去。
旁边紧跟着落款的身份说明——【母亲:苏晚】最后,
那笔尖在极其短暂、却又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停顿后,竟然带着一种近乎泄愤般的狠厉,
在紧挨着的空白处,用力写下了三个字!【监护人】笔,终于从她脱力的指间坠落。“当啷。
”清脆的声响在冰冷的地面敲出绝望的回音。“安安…还有他…”苏晚仰起沾血的脸,
惨白的嘴唇翕动着,目光越过面前的首席医生,投向那依然紧闭的手术室门,
又茫然地投向沈聿怀被推走的方向的走廊尽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嘶哑破碎却带着不顾一切的锋利穿透力:“快救!沈聿怀的孩子!快救他!!!
”她不知道这声嘶喊是对谁。是对医生?是对死神?
还是对那个她刚刚被迫确认的“监护人”身份下,那条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命?冰冷的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