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怕呢。
她的爸爸妈妈是如此的信任她,那天她与陆明泾共度夜晚,她找借口说和程音在一起出去看演唱会,父母几乎下意识相信了她的说法。
他们从小到大都把她当做最乖的女儿,假如有朝一日,他们的好女儿和别人突然一夜之间有了孩子,毫无预兆地也即将成为妈妈,这是一件多么惊恐的事情。
她不愿意相信真这么倒霉,唯一一次沉迷男色就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她的心情使她食欲不振了起来,但害怕自己对食物的毫无兴趣反而引起陆明泾对怀孕这件事的深信不疑,她还是勉强吃了一点。
陆明泾看出了她对那些冷餐盘上的食物的兴致寥寥:“不爱吃的话,我们就换一家。”
最后,他们去了家烧烤店。
很显然,陆明泾和这样寻常的路边摊烧烤店格格不入,他高级定制的西装和这家店的装修风格十分违和。
夜风不小。
他那件名贵的西服最终还是披在了她的肩头,尽管她多次拒绝,最终拒绝无果。
从米其林餐厅到路边摊,能让尊贵的陆总消费降级至此,原本并不为“怀孕”困扰的林兮兮肯定是要调侃他几句的,但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情,只想着这一天赶紧过去,第二天医院的检测报告单上显示着她“没怀孕”的结果。
晚风叫人困倦。
以往她这个常年熬夜选手并不会这么轻易犯困的,最近这阵子也不知道怎么了。
越来越多的细节证明着她这段时间身体出现的反常。
一切都在往“怀孕”的方向靠拢。
她本想趴在餐桌上眯一会,陆明泾的肩膀却很自然地靠了过来。
她在夜色中打量着他那张英俊的脸,看得出身价不菲的名表,他难得站在人世间的烟火里,说话平易近人许多:“如果想睡的话,可以靠这我,等你选的羊肉串出炉了,我再喊醒你。”
林兮兮太困了,真眯了一会。
醒来正好有个小女孩走向自己,那是烧烤店老板的小女儿,刚刚还在做学习发的练习册,转眼,她走到他们桌边,送来了两串五花肉。
小女孩笑容甜美:“姐姐你长得好漂亮,我爸爸刚刚多烤了两串五花肉,我想拿给你吃。”
她将免费的烤串装在铁盘上,熟稔地放在林兮兮的桌前,目光真挚而又充满着憧憬:“是不是我长大了,也能变成和姐姐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啊?”
谁会不喜欢一个满心崇拜自己、向往成为自己的女孩子呢。
林兮兮忍不住凑近她,把她圈在自己的怀抱里,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真心祝福道:“会,等你长大,你会比我更漂亮的。”
“可我觉得姐姐已经是最漂亮的了,能和姐姐一样漂亮就好了,”她眼睛一眨,跑到林兮兮耳边说悄悄话,“想和姐姐一样谈到这种大帅比。”
“悄悄话”的音量并不低,对面方才回到座位的“大帅比”一边擦拭着桌面,一边不经意地勾了勾唇。
小女孩回到烧烤店的柜台上。
和周边顾客打起招呼来一点也不怕生的小女孩,面对她的英语作业,则一脸犯了难。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带着她的习题册找上了那张脸长得很权威的男人。
“Todo”的不定式结构对于男人太过轻车熟路。
但几个英文的词汇从他嘴中吐露出来是如此的流畅,不夹杂半点的口音,很地道,她想起这位老板早年在海外留学的经历来。
男人黑色的衬衣一丝不苟,坐在烧烤店的木质小板凳上,原本格格不入的他却因为讲题的动作而渐渐融入这日常而又温馨的场景,他耐心地讲述完,小女孩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他又多列了几个例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专注地辅导小孩功课的模样,她竟然觉得假使他们之间真的有了孩子,也不至于那样糟糕。
某一刻,恍惚看见了未来生活的缩影。
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林兮兮不允许自己产生这样不切实际的联想。
总不至于陆明泾起了头,她也一并跟着发疯吧。
烤串相继出炉。油边已经烤好了,以往她无法抵抗的散发着油脂香的烤串,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油腻。
他在观察她,没过多久,摆在她身前的就只剩那些偏瘦的牛肉和羊肉,还有一些搭配合理的绿色蔬菜。
吃起来还蛮解腻的。
等到吃完,板凳低矮,他试图拉扯着她起来,又被林兮兮果断拒绝了。
本来是对他处处贴心的感慨,后来一想,陆大老板对她的种种好都是建立在她可能怀孕的基础上——
而不是出于他的真情实感。
林兮兮心里五味杂陈。
心想明早的检查报告出来,认清这是一场乌龙,或许,她和陆明泾就不会再有交集。
高高在上的陆大老板也就犯不着对自己这么好了。
……
“明早八点半我来接你。”
“七院的号,你挂到了?”
陆明泾应了一声。
尽管京市在这些年陆续建立了许多私人医院,但妇产保健最出名的还属于七院,它是国内第一个建立起该学科的人民医院,所以这家医院的号常常一放票就被约完,花钱加号也不一定排得上。同样,七院的皮肤科也在行业内排名十分靠前。
两人分别。
林兮兮机械地走到楼梯间,等着电梯打开门,她回家的步伐第一次变得这么沉重。
她纠结于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的这件事,但和父母住在同一屋檐下,买验孕棒这件事很难躲开父母的视线,更别提,让她明早去公司偷偷测试了,只怕觉得公司的八卦还不够劲爆。
半个月,有的时候验孕棒也不一定测得出,医院的血液检测确实是最靠谱的。
既然陆明泾已经挂好了号,也已经帮她请好了假,她大不了就豁出去检查一下。
医院里又没有什么吃人的怪兽。
怕什么。
于是,林兮兮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没有听见,楼梯间外,那盏橘色的路灯下,男人朝着她逐渐拉长的背影,低沉地道了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