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沈子瑜。
他可能设想过一百种我痛哭流涕求饶的场景。
但绝对没想过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你……你说什么?”
刘菲菲结结巴巴地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去。”
我重复了一遍,顺便活动了一下手腕。
“什么时候出发?”
沈子瑜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伪装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我脸上只有平静,甚至还有点……期待?
是的,期待。
万魔渊。
这个名字一千年前还是我取的。
那时候,这里还不叫万魔渊,叫落日涧。
是我午睡的地方。
山清水秀,风景宜人。
后来我抓了一些不听话的小妖小魔扔进去看门。
久而久之,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凶地。
算算时间,我也好久没回去看看了。
不知道我当年种下的那棵桃树,结果了没有。
“季柚,你可想清楚了!”
华长老冷声警告道。
“万魔渊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你跪下给菲菲磕头认错……”
“不用了。”
我打断她的话。
“我现在就去。”
说完,我转身就走,往后山的方向去。
多一秒都不想跟这群蠢货待在一起。
沈子瑜看着我的背影,眼神变得深沉。
他或许觉得,我是在故作镇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最后的倔强。
一个将死之人的骨气罢了。
他错了。
我是真的要去。
去遛弯。
天衍宗的后山,戒备森严。
通往万魔渊的路上,有三重阵法。
第一重,迷踪阵。
第二重,杀伐阵。
第三重,封印阵。
这是当年我为了防止里面那些小家伙跑出来,随手布下的。
现在成了阻拦弟子的天堑。
我走到第一重阵法前。
守阵的两个内门弟子拦住了我。
“站住!禁地之前,不得靠近!”
我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
是外门弟子的身份令牌。
“奉华长老和沈师兄之命,前来万魔渊思过。”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和怜悯。
他们当然也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令牌拿来。”
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把令牌递过去。
他检查了一下,确认无误。
“进去吧。”
他打开了阵法的一道小门,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他们低声的议论。
“真是个傻子,得罪了沈师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惜了,长得还挺清秀的。”
我懒得理会。
迷踪阵启动了。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换,雾气弥漫,分不清东南西北。
对于不熟悉阵法的人来说,走错一步,就会被永远困在里面,直到灵力耗尽而死。
我闭上眼睛。
不是在感受阵法的变化。
而是在回忆。
当年布这个阵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
当时我正在研究一道新菜,叫“八宝转心鸭”。
这个阵法的生门,就藏在八个方位里,每过一个时辰变换一次,其顺序正好是那道菜的烹饪步骤。
先放龙须草,再放凤尾菇……
对应的方位是……离、坎、震……
我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左三步,右七步,前进半步,再转个圈。
我的步伐看起来毫无规律,甚至有些滑稽。
但在阵法之外的监视水镜前,华长老和沈子瑜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们看到,我闲庭信步地穿过了迷踪阵。
一步没错。
仿佛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巧合!一定是巧合!”
刘菲菲尖叫道,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华长老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只有沈子瑜,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水镜。
“她还在走。”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来到了第二重杀伐阵前。
这个阵就有意思多了。
里面封印了我当年炼废的一百零八道剑气。
每一道剑气,都足以轻松斩杀一名筑基修士。
阵法一旦启动,剑气纵横,无处可躲。
我踏入阵中。
瞬间,无数道凌厉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朝我袭来。
空气都被切割得发出“嘶嘶”的声响。
监视水镜前的刘菲菲吓得捂住了嘴。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我被万剑穿心的场面。
我还是没动。
只是伸出右手食指。
在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圈。
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一百零八道狂暴的剑气,像是见到了主人的小狗。
瞬间变得温顺无比。
它们环绕着我,发出亲昵的嗡鸣。
还有几道剑气,甚至用剑尖轻轻蹭我的指尖,像是在撒娇。
我笑了笑,用手指弹了一下其中一道剑气。
“去,自己玩去。”
剑气们听话地散开了。
在阵法里盘旋飞舞,像是一群银色的蝴蝶。
再也没有一道,是冲着我来的。
我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穿过剑气之舞,毫发无伤。
水镜前,一片死寂。
刘菲菲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华长老的手在发抖。
沈子瑜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
“不可能……”
我来到了最后一重封印阵前。
这是最强的一道阵法。
是我用本命精血所画。
除非修为高过当年的我,否则绝无可能强行破开。
想要通过,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拥有我的血脉。
我走到巨大的石门前。
石门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我伸出手,咬破指尖。
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石门上。
“嗡——”
整座后山,都为之震动。
石门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发出璀璨的金光。
然后,那扇千年未曾开启的石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我走了进去。
身后,石门缓缓关闭。
将外面那个震惊的世界,隔绝开来。
水镜前的三个人,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外门跑腿的杂役弟子。
闲庭信步过三重禁地大阵。
滴血,开启了只有创派祖师才能开启的封印之门。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子瑜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他想到了一个流传在宗门最高层,几乎已经被当成神话的传说。
传说,创派祖师并未陨落。
她只是游戏人间,或许有一天,会以任何一种意想不到的身份,回到天衍宗。
一个荒谬的、让他浑身冰冷、头皮发麻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她……她难道……”
他不敢再说下去。
他怕自己会被这个猜测活活吓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