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曜的直播在极度混乱中草草结束。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关闭了所有设备,仿佛那摄像头是能吞噬灵魂的怪物。二十万的打赏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账户上,他不敢碰,更不敢花。那句"买你今晚的失眠"如同魔咒,在他空荡的阁楼里回响。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铺上,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脏污的玻璃,在他俊美却惨白的脸上投下光怪陆离的阴影。恐惧和耻辱像两条毒蛇,交缠着噬咬他的心脏。沈依......她真的回来了?以这样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方式?
就在他精神濒临崩溃之际,旧苹果手机刺耳的**划破了死寂。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林薇。
他不想接,但不敢不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喂,林薇......"
"陆景曜!"电话那头传来林薇尖利到变形的声音,完全失了平日里那份刻意维持的优雅,"**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想拉着我一起死?!"
陆景曜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砸懵了:"......什么?"
"还装傻!'星辰资本'!我叔叔的公司!今天开盘不到一小时直接被钉死在跌停板!市场上突然冒出大量做空报告和负面消息,资金链都快断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那个什么鬼直播惹来的疯狗盯上我们了?!"林薇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陆景曜瞬间明白了。是沈依!"S_01"不仅在他直播间里动手,在现实世界里的打击更是迅雷不及掩耳!
"不是我......是,是沈依......"他艰涩地开口,试图解释。
"沈依?哪个沈依?"林薇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声音陡然拔得更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那个被你甩了的、穷得叮当响的前女友?!陆景曜,你编谎话也找个像样的!她能有这本事?你是不是疯了?!"
"真的是她!她回来了,她现在......"陆景曜语无伦次,他想说沈依现在可能拥有了可怕的力量,但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我不管是不是她!"林薇粗暴地打断他,语气冰冷刻骨,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陆景曜,我警告你,你烂在泥里是你活该!但你要是再敢连累我家,连累我一丝一毫,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那套房子的贷款,你最好按时还,要是敢断供,等着收律师函吧!废物!"
"嘟...嘟...嘟..."
忙音响起,像一把钝刀子割断了陆景曜最后一丝侥幸。他被全世界抛弃了,前妻的怒火如同实质的鞭子抽在他身上。
他瘫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息。胃部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痛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T恤。
不行,他得去医院......他会死的......
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着抓起手机,屏幕却先他一步亮起,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言简意赅,却让他如坠冰窟:
"陆景曜先生,我们是XX区人民法院特邀调解中心。关于您与前妻林薇女士的离婚后财产纠纷一案(涉及XX小区房产贷款偿还问题),林女士已提交相关材料。现通知您于本周五上午九点,携带身份证件及收入证明前来我院进行诉前调解。逾期未至,将依法进入诉讼程序。"
法院......传票......
陆景曜的瞳孔骤然收缩。
"砰!"一声闷响,旧苹果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如同他此刻的人生。
他再也支撑不住,蜷缩起身体,在胃部撕裂般的剧痛和这接踵而至的、更沉重的精神打击下,意识彻底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胃穿孔?或是心脏骤停?
他不知道。他只感觉到冰冷的、名为"绝望"的潮水,灭顶而来。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顶层公寓里,沈依正平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星辰资本"一片惨绿的股价走势图,和一条刚刚更新的、关于"陆景曜紧急送医"的简短监控汇报。
她端起手边的红茶,轻轻吹了吹气。
味道,正好。
陆景曜是在一阵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的。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左手挂着点滴,冰凉的药液正一点点注入他的血管。胃部的剧痛被药物压制,变成一种沉闷的钝痛,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被现实反复碾碎的心。
法院传票、林薇的威胁、破碎的手机屏幕......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让他几乎窒息。
"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是临床的病友,"你这胃穿孔,再晚点送来就危险了。送你来的小哥垫了医药费,留了张纸条。"
陆景曜艰难地扭头,床头柜上果然有张便签,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和一句话:「直播公会经纪人,看好你,联系我。」
是怜悯?还是新的陷阱?陆景曜已无力分辨。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深蓝色定制西装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身姿挺拔,步伐从容,手里拎着一个与医院格格不入的、精致的水果篮。她的妆容一丝不苟,眉眼间是久居上位的从容与疏离,一种内敛而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病房。
陆景曜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骤停。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使她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沈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临床的病友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识趣地别过头去。
沈依走到床边,平静地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陆景曜苍白如纸、却依旧难掩俊美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看来......"陆景曜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S_01'......果然是你。"
沈依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算不上是一个笑容。"好久不见,陆景曜。"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看到你这么......接地气,我就放心了。"
接地气?陆景曜想笑,却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她,看着她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看着她手腕上那块低调却奢华的腕表,再看看自己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一种前所未有的、**裸的羞辱感几乎将他淹没。
"为什么?"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就因为我当年......甩了你?所以你就要这样毁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