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比赛的胜利,像一针**,打进了“老男孩”队每个人的心里。
我们虽然赢的是一支弱旅,但那种在正式赛场上并肩作战、拿下胜利的感觉,是野球场上无法比拟的。
林飞他们几个小子,更是兴奋得嗷嗷叫,嚷嚷着要去搓一顿庆祝。
我没拒绝,带着他们去了周胖子推荐的那家大排档。
十几箱啤酒,几大盘烤串,一群老爷们儿光着膀子,吹着牛逼。
“陈哥,你刚才太帅了!”林飞喝得满脸通红,舌头都大了,“就那么一句话,那个姓王的脸都绿了!比盖他十个帽还爽!”
“就是!”大壮一拍桌子,震得盘子里的羊肉串都跳了起来,“那孙子算个屁!有俩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下次再让老子碰见,非得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我笑了笑,没说话,把一串烤腰子递给他:“少吹牛,多吃点,下场比赛的对手可不简单。”
我们的下一个对手,是去年的亚军,“烈火”队。那是一支由退役的半职业球员和体育学院尖子生组成的队伍,实力非常强劲。
“怕个毛!”猴子灌了口啤酒,“有陈哥在,管他什么火,我们都能给他浇灭了!”
“对!浇灭他!”
看着他们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我心里也涌起一股久违的豪情。
曾几何时,我也和他们一样,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征服世界。后来,我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把那份热血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是他们,是篮球,又把它重新点燃了。
这顿饭,我们吃到了后半夜。
把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小子一个个送上出租车,我才自己一个人,吹着晚风,慢慢往我新租的房子走。
那是一个离体育公园不远的老小区,一室一厅,租金便宜。虽然小,但很干净。最重要的是,这里属于我一个人。
我不用再看李婷的脸色,不用再听她弟弟理直气壮地找我要钱,不用再面对她父母那副“你高攀了我们家女儿”的嘴脸。
自由,**的爽。
回到家,我冲了个凉水澡,酒意醒了大半。
我打开电脑,点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那份“宏图大厦”的结构修改图纸,还有我这几天搜集到的,关于浩天集团拖欠供应商货款、和几个小施工队打官司的零散证据。
这些东西,还不够。
它们就像一颗颗散落的子弹,虽然能伤到王浩,但不足以致命。
我需要一把枪,把这些子弹全都串起来,然后,一枪毙命。
而这把枪,就是舆论。
我打开周胖子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胖子,帮我约个人。”
……
与此同时,城东的一栋豪华别墅里,气氛却是一片冰冷。
李婷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却感觉如坐针毡。
王浩从体育馆回来后,就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雪茄,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李婷知道,他生气了。
气的不是比赛,而是陈风。
是陈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和他那个淡漠到近乎侮辱的眼神。
“一个废物,也敢威胁我?”王浩终于开口了,他把手里的雪茄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咬着牙说,“他以为他是谁?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李婷没敢接话。
今天在体育馆看到陈风的那一刻,她内心的震动,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强烈。
她一直以为,陈风离开她,会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潦倒、颓废,最终消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可他没有。
他不仅没有颓废,反而像是换了个人。
他身上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那种自信,那种从容,那种被一群年轻人簇拥着的领袖气质……
这还是那个每天回家只会闷头做饭,被她骂几句连头都不敢抬的陈风吗?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离婚这件事,对他来说不是打击,而是一种解脱。
解脱?他凭什么解脱?
被戴了绿帽子,被抢了家产,净身出户,他不应该是痛苦的吗?他不应该是跪下来求我回心转意的吗?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失控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了李婷的心。
“阿浩,你别生气了。”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王浩,声音放得又软又媚,“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得。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个穷光蛋,只能靠打球来发泄,你跟他计较什么?”
“穷光蛋?”王浩冷笑一声,“一个穷光蛋,敢用那种眼神看我?还敢说那种话?”
他猛地推开李婷,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必须得让他知道,得罪我王浩,是什么下场!”
“那……你想怎么办?”李婷小心翼翼地问。
王浩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怎么办?他不是喜欢打球吗?下一场,他们的对手是‘烈火’队吧?”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火狼吗?我是王浩。帮我办件事……对,‘老男孩’队,有个叫陈风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下一场比赛,我要让他躺着下场!”
挂了电话,王浩脸上的阴霾才散去了一些。
他回头看着李婷,把她拉进怀里,捏着她的下巴说:“宝贝,你放心。很快,你就会看到那条狗,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了他。”
李婷靠在王浩的胸口,心里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快意。
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她在通道里问王浩的那句话。
“他……他以前也打篮球吗?”
王浩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当时不屑地哼了一声:“打过吧,谁年轻的时候没玩过?反正跟我在一起之后,就没见你提过。”
是啊,她从来不提。
因为她不喜欢。她觉得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上不了台面。她要的是成熟稳重,能给她优渥生活的男人。
所以,陈风就为了她,放下了篮球。
这个认知,像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李婷的心里。
不,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为了我?他就是没本事,没出息,才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去当个社畜。
对,一定是这样。
李婷拼命地在心里说服自己,想要抹去那一点点不该有的愧疚。
……
第二天,我见到了周胖子帮我约的人。
苏晴,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短发,大眼睛,身上有股干净利落的劲儿。她是市里一家新媒体的体育记者,专门跑深度报道。
“陈风先生,你好。”她伸出手,笑容很职业。
“你好,苏记者。”我跟她握了握手。
我们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没有过多的寒暄,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展示给了她一部分。
不是全部。我只给了她一些关于浩天集团拖欠小供应商货款的合同纠纷,以及几个前员工的匿名指控。
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公开渠道查证的,不涉及核心机密。
苏晴看得非常认真,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资料……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她抬起头,眼神锐利。
“一个走投无路的朋友给的。”我撒了个谎,“他被浩天集团坑得很惨,但人微言轻,斗不过他们。他知道我参加了浩天赞助的比赛,就想让我帮忙,把事情捅出去。”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苏晴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答应。
“陈风先生,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吗?”她看着我,“据我所知,浩天集团的王浩,和你前妻……关系匪常。”
周胖子这个大嘴巴。
我苦笑了一下:“苏记者,我们还是谈公事吧。我做这件事,不为私人恩怨,只为公道。”
“公道”两个字,我说得坦坦荡荡。
因为我知道,王浩那种人,坑害的绝不止我一个。毁了他,确实是为民除害。
苏晴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伪。
最后,她点了点头。
“好。这些线索,我会去核实。如果属实,我会写一篇报道。”她说,“但是,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更有力的证据。”
“我知道。”我合上电脑,“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
“等我们打赢下一场比赛。”
苏晴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这篇报道,在最引人注目的时候,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让王浩,在他最得意、最风光的舞台上,身败名裂。”
苏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变成了一种混杂着好奇和欣赏的复杂光芒。
她大概从没见过我这种“爆料人”。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她便匆匆离开了,看得出来,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验证那些线索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已经落下。
苏晴就是我选中的那把枪。
而我刚刚给她的,只是诱饵。
一个让她相信我,并且愿意跟我合作的诱饵。
真正致命的子弹,还在我手里。
接下来的一周,我们投入了地狱式的训练。
“烈火”队的比赛录像,我反复看了十几遍。他们的核心,是一个叫“火狼”的得分后卫,个人能力极强,打法凶悍,小动作很多。
王浩找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我把“火狼”的技术特点,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林飞他们听。并且针对他,制定了好几套防守战术。
“记住,对付这种人,不能硬碰硬。”我告诫他们,“要用脑子,要让他急,让他躁。他一上头,破绽就出来了。”
比赛那天,体育馆里座无虚席。
很多观众都是冲着“烈火”队来的。
我们“老男孩”队,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匹不值一提的黑马,很快就会被烧成灰烬。
王浩和李婷又来了。
他们依然坐在贵宾席,王浩的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表情。他时不时地朝我这边看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你死定了”的意味。
李婷的表情很奇怪。她不像王浩那么得意,反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的目光,总是在我和那个叫“火狼”的球员之间游移。
比赛开始。
“烈火”队果然名不虚传,开场就是一个下马威。火狼利用一个凶狠的变向,直接晃倒了猴子,轻松上篮得分。
进球后,他还故意走到猴子身边,低头喷了一句垃圾话。
猴子年轻气盛,当场就要发作,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稳住!按我们练的打!”我冲他喊道。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火狼完全开启了个人攻击模式。他不断地用身体冲撞我们的防守队员,用各种游走在犯规边缘的小动作,挑衅着我们的底线。
肘击、推人、垫脚……裁判的哨子,响了好几次,但都只是普通犯规。
林飞和猴子,很快就各自背上了两次犯规,打得束手束脚。
场边的观众,开始发出嘘声。
“搞什么啊!这帮老家伙行不行啊?”
“根本防不住啊!这还打个屁!”
王浩在贵宾席上,笑得更开心了。他甚至挑衅地向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婷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她不是篮球迷,她看不懂战术。但她看得懂,场上那种近乎野蛮的冲撞。她看到林飞的胳膊被火狼的肘子撞出了一片红印,看到猴子好几次差点被垫脚崴到。
她更看到了,陈风从始至终,都异常地冷静。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冷眼旁观着猎物的疯狂,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机会。
第一节比赛结束,我们落后了12分。
回到替补席,气氛有些沉闷。
“妈的!那家伙打球太脏了!”大壮气得把毛巾摔在地上。
“陈哥,这么打下去不行啊!我们太被动了!”林飞也急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急什么?”我拿起战术板,“鱼,已经开始咬钩了。”
我把他们几个叫到一起,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布置着第二节的战术。
他们听着听着,眼睛都亮了。
第二节比赛开始。
我们改变了防守策略。不再跟火狼进行身体对抗,而是采取区域联防,用不断的协防和骚扰,来消耗他的体力,破坏他的节奏。
进攻端,我也开始接管比赛。
我不再传球,而是开启了得分模式。
第一个球,我面对火狼的防守,一个简单的试探步,接一个急停跳投。
“唰!”
球空心入网。
火狼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个“老家伙”还有这一手。
他想在我面前找回场子,下一个回合,他要单打我。
他用了他最擅长的连续变向,试图晃开我。
但我根本不吃他的假动作。我的重心,稳如磐石。
他见晃不开我,只能选择强行干拔。
就在他起跳的瞬间,我预判了他的出手点,高高跃起。
“啪!”
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盖帽!
全场哗然!
王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婷更是捂住了嘴,满眼的不可思议。
火狼被我盖得有点懵,心态开始失衡。他打得越来越独,越来越急躁,完全不跟队友配合。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他越是这样,失误就越多。
我们抓住机会,连续打了好几个防守反击。
比分,一点一点地被追了上来。
半场结束,我们只落后2分了。
中场休息时,王浩冲进了“烈火”队的更衣室。我们离得不远,能清楚地听到他在里面咆哮。
“火狼!**在搞什么鬼!我花钱是让你来表演的,不是让你来丢人的!下半场,给我废了他!听见没有!废了他!”
我嘴解的冷笑,更浓了。
王浩,你终于急了。
下半场,比赛的火药味,达到了顶点。
火狼的眼睛都红了,他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他彻底放弃了篮球,开始用各种橄险的动作来攻击我。
一次突破,他的膝盖,狠狠地顶向我的大腿。
我早有防备,侧身一闪,躲了过去。他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摔倒在地。
裁判吹了他一个进攻犯规。
他爬起来,冲着裁判怒吼,结果吃到了一个技术犯规。
他彻底疯了。
在一次我跳投的时候,他竟然从我身后,恶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这是一个足以让球员赛季报销的恶劣动作!
全场观众都发出了惊呼!
李婷“啊”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要重重摔倒在地的时候。
我,却在空中,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
我用我强大的腰腹力量,强行调整了身体的平衡,然后,在下落的过程中,顺势将球投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
“唰!”
哨响,球进!
2+1!
全场,沸腾了!
“牛逼!!!”
“这球神了!!!”
“黑哨啊!这种动作应该直接罚下场!”
观众们彻底倒向了我们这边,开始疯狂地为主队“烈火”和他们的肮脏动作,送上漫天的嘘声。
火狼因为这个恶意犯规,被直接驱逐出场。
王浩在贵宾席上,气得把手里的矿泉水瓶都捏变了形。他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而李婷,她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呆呆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鄙夷,没有了不解,只剩下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震撼和……恐惧。
她恐惧的,不是那个肮脏的犯规动作。
她恐惧的是,她发现,原来陈风的身体里,一直住着一头她从未见过的猛兽。这头猛兽,强大、冷静、而且……致命。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陈风的人。
但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她错了。
错得离谱。
她不是掌控者。
她,和王浩一样,都只是陈风这场复仇大戏里,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