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身上,驱散了骨髓深处的最后一丝阴寒。空气里,不再是令人作呕的药味和血腥,
而是深秋草木凋零的、带着寒意的清新气息。身后,死寂的正厅里,
传来裴砚如同濒死野兽般、越来越微弱绝望的、夹杂着血沫的嘶哑哀嚎,
婉月那如同游丝般、带着无尽茫然和恐惧的微弱**:“砚…哥哥…我…怎么了…”这声音,
如同最遥远的背景杂音,再也无法在我心中掀起半分涟漪。小桃搀扶着我,主仆二人,
在无数道惊骇、敬畏、恐惧、复杂的目光洗礼下,一步一步,穿过长长的回廊。
滴落的血迹在身后迤逦,像一条通往新生的、血染的道别。
当我们终于踏出侯府那扇象征着权势与禁锢的朱漆大门时,一辆半旧的青布马车,
安静地停在巷口。车辕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
正是我那位云游归来、在关键时刻给了我最后底气的师父。他浑浊却清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落在我胸前被血染红的衣襟和那只滴血的手腕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随即化为一片深沉的平静。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颔首。小桃扶着我,艰难地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目光,
也彻底隔绝了那座吞噬了我七年光阴与血肉的华丽牢笼。车轮辘辘,碾过青石板路,
驶离了武安侯府所在的权贵街区,驶向城南我早已购置好的一处僻静小院。小院里,
一树迟开的金桂,在萧瑟的秋风中,依旧倔强地吐露着最后的芬芳。馥郁的甜香,
霸道地驱散了所有残留的血腥和腐朽记忆。“姑娘,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小桃将我安置在窗边铺了厚厚软垫的躺椅上,声音依旧带着后怕的颤抖,
急急忙忙就要往外冲。“不必。”**在软垫上,失血过多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
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清明和解脱。我轻轻抬手阻止了她,目光落在窗外那株金桂上,
声音平静,“师父来了。”话音未落,门帘被一只苍老却稳健的手掀开。
师父提着一个古朴的药箱走了进来。他走到我身边,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是动作熟练地打开药箱,取出银针、药粉、干净的布条。
他先仔细查看了我手腕上自己咬出的伤口,又小心地解开我的衣襟,
露出胸前那道狰狞的疤痕。当看到那反复撕裂、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时,师父清癯的脸上,
眉头紧紧蹙起,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心疼和怒意。但他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而精准,银针落下,
封住几处大穴止血,温凉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再覆上干净的布带仔细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