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结束,幸存者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到一栋废弃的商场里。
这里似乎是所谓的“安全区”。
人羊裁判留下“今晚休战”一句话后,便消失了。
幸存者只剩下五人。
除了卫哲和那个像楚灵的女人,还有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像个律师;一个沉默寡h4的少年,背着一个硕大的登山包;以及一个穿着职业套裙、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气氛压抑得可怕。
没有人说话。
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对未知的恐惧所取代。
卫哲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
他闭上眼,开始复盘。
这个世界,这个游戏,处处透着诡异。
那个叫“克苏鲁”的房间,不应该叫“直面旧日”的房间,里面的东西显然是根据每个人的记忆生成的。
它放大了人心的罪恶和恐惧。
目的是……摧毁参与者的意志。
疯了或者死了。
这才是这场游戏的真正淘汰机制。
而活下来的人……
卫哲睁开眼,目光扫过其余四人。
每个人都背负着罪。
他自己是商业上的冷血屠夫。
那么他们呢?
那个律师模样的男人,不停地擦拭着他那副一尘不染的眼镜,手指神经质地抽动。
那个少年,始终低着头,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背包,仿佛里面装着全世界。
那个中年女人,看似镇定,但她涂着精致蔻丹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还有她。
那个像楚灵的女人。
她正蹲在商场一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碎玻璃,专注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卫哲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轻,但女人还是察觉到了。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卫哲问。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这是他惯用的谈判技巧,不暴露任何信息。
“秦筝。”女人回答。
“我们……以前认识吗?”卫哲盯着她的眼睛。
秦筝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卫哲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不认识你。”秦筝说,“但你认识‘我’。”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在你的‘房间’里,你看到了什么?”她反问。
卫哲沉默了。
他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底牌告诉一个陌生人。
秦筝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
她指了指地上用碎玻璃画出的图案。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扭曲的线条和诡异的符号组成的圆形法阵。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卫哲问。
“我们脚下的东西。”秦筝轻声说,“这座城市,或者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献祭法阵。我们是祭品。”
卫哲的心一沉。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秦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每一次轮回,我都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些图案,就是我拼凑起来的。”
轮回?
又是一个新的关键词。
“什么轮回?”
“我们已经死过很多次了。”秦筝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每一次,我们都在这十天里挣扎,然后失败,然后世界湮灭,然后……一切重来。”
“每一次重来,我们的记忆都会被清空。”
“但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像这锈迹斑斑的建筑,像我脑子里这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卫哲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没有。
她的表情,真诚得可怕。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这个游戏的绝望程度,将远超他的想象。
“那你为什么会记得?”卫哲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我的罪。”秦筝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是一个心理医生。我利用催眠,篡改了我病人的记忆,让她忘记了被侵犯的痛苦。但代价是,她的人格也因此变得残缺。”
“我以为我在救她。其实,我只是在扮演上帝。”
“所以我在这里的惩罚,就是拥有所有人的‘记忆’。每一次轮回,每一次死亡,每一个人的痛苦,我都能感同身受。”
她看着卫哲,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卫哲。我知道你。我知道你的‘仙人跳’,也知道你的‘合约婚姻’。”
“我还知道,楚灵你的白月光,在和你婚礼的第二天,从你们婚房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轰!
卫哲的脑子像被一颗炸弹引爆。
楚灵……死了?
不。
不可能。
他的记忆里,明明……
记忆的最后,是他为她戴上戒指。
之后呢?
之后是一片空白。
“不……”他喃喃自语。
“你的执念是‘掌控’。所以你的大脑,自动屏蔽了你‘失控’的记忆。”秦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你把她当成一件完美的收藏品,用尽手段把她关在你的金色牢笼里。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但你忘了,人是有灵魂的。”
“她用最决绝的方式,让你永远地失去了她。”
卫哲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扶住身后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早已一败涂地。
他引以为傲的掌控,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股暴戾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秦筝。
“你不是她。”
他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秦筝没有畏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她不重要。”她说,“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做?继续沉浸在你虚假的掌控欲里,在这里无限轮回,直到彻底迷失?”
“还是……试着去救赎?”
“救赎?”卫哲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这里是地狱,哪来的救赎?”
“谁说地狱里,就不能开出花呢?”
秦筝说完,转身走开,不再理他。
卫哲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她看透了他。
她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地站在众人面前的小丑。
这种感觉,比死亡更让他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无论这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活下去。
掌控。
对。
他要重新掌控一切。
哪怕这里是地狱。
他也要成为地狱的王。
3第三章第二场游戏:信任之刺
一夜无话。
幸存者们在压抑和猜忌中度过了终焉之地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清晨,一个全新的裁判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戴着一个老鼠面具,身材矮小,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声音也奶声奶气的。
“大家好,我是人鼠。今天的游戏由我主持哦。”
它的出现,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但卫哲没有放松警惕。
在这鬼地方,外表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今天的游戏叫‘信任的重量’。”
人鼠的声音天真烂漫,说出的规则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五个人,将被两两锁在一起。只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你们的锁。钥匙,在你们五个人中的某一个人身上。”
“你们需要在三小时内,穿过前方的‘哀嚎隧道’,到达终点。”
“隧道里,会有一些……可爱的小东西。它们喜欢黑暗,也喜欢……新鲜的血肉。”
“哦对了。忘了说,”人鼠歪了歪脑袋,“如果三小时后,你们还没到终点。你们身上的锁,会自动收紧,直到……把你们勒成两段。”
“游戏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五副黑色的镣铐凭空出现,精准地锁在了每个人的左手手腕上。
镣铐之间,由一根大约一米长的锁链相连。
卫哲和秦筝被锁在了一起。
眼镜律师和中年女人一组。
那个沉默的少年,是唯一落单的。
他的镣铐,另一端锁在隧道入口的铁栅栏上。
这意味着,他必须拿到钥匙,才能开始行动。
“钥匙在哪?”中年女人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在彼此身上扫视。
钥匙可能在任何人身上。
而拥有钥匙的人,无疑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他可以自己开锁,然后独自离开。
也可以选择救谁,或者……不救谁。
“搜身吧。”眼镜律师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提议,“这是最快的方法。”
没有人反对。
中年女人和秦筝互相检查。
卫哲律师和少年也互相检查。
结果是……没有。
谁身上都没有钥匙。
“怎么会这样?”中年女人快要崩溃了,“裁判骗我们?钥匙根本不存在?”
“不。”卫哲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钥匙一定在。”
他看了一眼那个落单的少年。
少年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裁判说,钥匙在‘你们五个人中的某一个人身上’。”卫哲的目光,转向那个中年女人,“但它没说,钥匙一定在……衣服口袋里。”
中年女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卫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钥匙可能在身体的某个地方。”
“比如……吞进了肚子里。”
此话一出,除了秦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想拿到钥匙,就只有一个办法。
杀了那个人。
然后剖开他的肚子。
猜忌的种子,在瞬间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每个人看别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和杀意。
“我们没时间了。”卫哲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黑漆漆的隧道口,那里已经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悉悉索索”声。
“我提议,我们先合作,一起进隧道。”
“找到钥匙的人,必须保证,会为所有人开锁。”
“谁赞成?谁反对?”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仿佛他不是在提议,而是在下达命令。
眼镜律师第一个点头:“我同意。合作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中年女人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少年缓缓抬起头。
他有一张清秀的脸,但眼神却异常阴郁。
“我……我怎么相信你们?”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如果你们拿到钥匙,丢下我不管怎么办?”
“你没有选择。”卫哲冷冷地说,“要么信我们,要么……死在这里。”
少年沉默了。
片刻后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
卫哲不再废话,拉着秦筝,第一个走向隧道。
手腕上的锁链绷得笔直,将两人的距离固定在一米之内。
秦筝的手很凉。
卫哲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腕上传来的轻微颤抖。
她在害怕。
这个发现,让卫哲的心情莫名地好了一些。
至少她不像表面上那么无懈可击。
隧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脚下湿滑黏腻,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
空气中血腥味和腐臭味浓得化不开。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
“开灯!”眼镜律师喊道。
少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强光手电打开。
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了黑暗。
也照亮了那些“可爱的小东西”。
那是一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怪物。
它们有人类的躯干,但四肢却是昆虫般的节肢,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黏滑的、半透明的甲壳,甲壳下隐约可以看到跳动的内脏。
它们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长满利齿的口器。
此刻成百上千只这样的怪物,正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隧道的墙壁和天花板,用它们那空洞的口器,对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啊——!”
中年女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这声尖叫,仿佛是一个信号。
所有的怪物,瞬间暴动了。
它们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所有人拔腿就跑。
隧道并不长,大概只有几百米。
但此刻这段距离却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怪物们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追了上来。
一只怪物扑向了中年女人。
“救我!”她绝望地向身边的律师求救。
律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他还是选择拉着女人,加快了速度。
但他们的速度,终究快不过怪物。
眼看那怪物的利爪就要抓到女人的后背。
“砰!”
一声闷响。
一直沉默的少年,不知何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棒球棍,狠狠地砸在了那只怪物的头上。
绿色的浆液,爆了一地。
“跟上!”少年低吼一声,挥舞着球棍,勉强在怪物潮中打开了一道缺口。
卫哲和秦筝紧随其后。
混乱中卫哲感觉到,秦筝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但她的手,却很有力。
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