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湿压抑、藏着无数过往的雾沼镇,少年林野寄人篱下,靠着怯懦的姿态在沈家求生,
对性格冷硬、毫无血缘的“姐姐”沈雨棠只有疏离与防备。他以为留在沈家不过是权宜之计,
从未想过会被触动——直到那次他被镇上孩子围堵,满身狼狈时,沈雨棠攥着他的手腕,
不顾旁人指点,将他护在身后。从此,“逃离雾沼镇”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他们在泥泞里互相舔舐伤口,从最初的各怀心思,到后来的彼此牵挂,
最终在雾沼镇的阴霾中,寻到了属于他们的那束温暖光亮。
1雾沼镇的寄住者林野蹲在沈家后院的石阶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裤脚那块洗得发白的补丁。
雾沼镇的雨总没个停,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股霉味,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像甩不掉的蛛网。
今天是他住进沈家的第三个月。堂屋传来沈雨棠摔门的声响,林野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他早摸清这位“姐姐”的脾气,冷得像镇外常年不化的沼泽冰,话少,眼神更利,
稍有不顺心就会沉默着摔东西。他攥紧手里的柴刀,加快速度劈柴,木柴裂开的脆响里,
能清晰听见沈母在厨房念叨:“棠棠,多让着点小野,
他寄人篱下也不容易……”“寄人篱下”四个字像针,轻轻扎进林野心里。
他不是没听见镇上人的闲话,说他是沈家捡来的拖油瓶,说他父母当年欠了沈家钱,
把他留下抵债。这些话他都咽进肚子里,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挑水、劈柴、喂鸡,
用最乖顺的模样讨好沈家上下,只求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柴劈完了?
”冷不丁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林野猛地回头,撞进沈雨棠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
她穿着洗得褪色的蓝布衫,手里端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刚蒸好的红薯。
“姐……劈完了。”林野站起身,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不敢抬头看她。沈雨棠没说话,
把碗往他面前递了递。红薯的甜香飘进鼻腔,林野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拿到吃食,
以往都是跟着沈家三口一起吃,分到的也总是最小的那份。“拿着。”沈雨棠的声音没起伏,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等会儿跟我去镇上买盐,路上别跟丢。”林野接过碗,
指尖碰到碗沿的温度,心里莫名颤了下。他低头咬了口红薯,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却没压过心里的局促。他知道沈雨棠不喜欢他,就像他也防备着这个冷硬的“姐姐”一样,
两人不过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雾还没散,镇口的老槐树影影绰绰,
像蹲在暗处的怪物。林野跟在沈雨棠身后,踩着泥泞的路往前走,
听着她鞋子踩过水洼的声响,忽然觉得雾沼镇的日子,好像比他想象中,
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2冷脸的“姐姐”去镇上的路比林野想的更难走。
雾沼镇的泥路沾了雨,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时带着沉重的泥块,
溅得裤腿满是污痕。他攥着空瓷碗紧跟在沈雨棠身后,不敢落下半步,却还是被她越甩越远。
沈雨棠走得快,蓝布衫的衣角在雾里晃了晃,像片没扎根的叶子。她从没回头看他,
连脚步都没慢过半分,仿佛身后跟着的不是个需要照看的少年,只是块甩不掉的影子。
林野咬着牙加快脚步,鞋底子磨得脚后跟发疼,也只敢在心里默默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到了镇上的杂货铺,沈雨棠径直走到柜台前,从布兜里掏出几枚铜钱,
声音没什么起伏:“打两斤盐。”铺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抬眼扫了眼沈雨棠身后的林野,
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却没多问,只麻利地用粗纸包好盐递过去。林野站在门口,不敢往里挪。
他看见几个镇上的孩子在不远处盯着他,嘴里嘀嘀咕咕,
手指还指指点点——那是上次围堵他的那群人。他下意识往沈雨棠身后缩了缩,
指尖攥得发白。沈雨棠付完钱转身,正好撞见他这副模样。她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孩子,
又落回林野身上,眉头皱了皱,却没说什么,只把盐包递到他手里:“拿着,跟紧。
”往回走时,那群孩子果然跟了上来。其中一个高个子男孩冲林野扔了块泥巴,
正好砸在他胳膊上,泥点溅了一片。“拖油瓶!”那男孩喊着,“你爸妈是不是不要你了,
才赖在沈家!”林野的脸瞬间涨红,想反驳,却张不开嘴。他攥紧手里的盐包,
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就在这时,
沈雨棠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走到林野面前,挡在了他和那群孩子之间。她没提高声音,
语气却带着冷意:“再扔一次试试?”高个子男孩愣了愣,
大概是没料到一向不爱管闲事的沈雨棠会出头,往后缩了缩,却还嘴硬:“我们跟他说话,
关你什么事!”“他是我弟。”沈雨棠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以后再找他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那群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还是没敢再上前,骂骂咧咧地走了。沈雨棠转过身,看了眼林野胳膊上的泥渍,
又看了眼他泛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走了,别愣着。”林野跟着她往前走,
手里的盐包沉甸甸的,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偷偷抬眼看向沈雨棠的背影,
发现她的脚步,好像比来时慢了些。3巷口的狼狈与援手从镇上回来后,
林野总觉得沈雨棠待他的态度变了些。比如吃饭时,沈母往他碗里夹菜,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冷眼旁观;他劈柴时不小心砸到手指,
她也会默不作声地递来一块干净的布条。但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两人默契地藏在沉默里,
谁也没点破。这天午后,沈母让林野去镇东头的裁缝铺取衣裳。临走前,
沈雨棠正在院子里修补旧鞋,抬头看了他一眼,叮嘱道:“走主路,别绕小巷。
”林野愣了愣,点头应下,却没放在心上——主路要多走两里地,小巷虽偏,却近得多。
他揣着取衣的纸条,拐进了镇西的窄巷。巷子里阴沉沉的,墙壁上爬满青苔,
只有头顶漏下的几缕阳光能勉强照亮路。刚走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林野心里一紧,
回头就看见上次的高个子男孩带着两个同伴,堵在了巷口。“我就说他会走这儿!
”高个子男孩咧嘴笑,露出两颗豁牙,“这次看谁还能帮你!”林野转身想跑,
却被另一个男孩拽住了胳膊。他挣扎着,手里的纸条掉在地上,被人一脚踩烂。
“你们放开我!”林野喊着,却没什么力气,很快就被按在了墙上。
高个子男孩攥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墙上撞了撞,疼得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叫你躲在沈雨棠身后!”高个子男孩一拳砸在他胸口,“今天她不在,我看你还怎么横!
”拳头和脚不断落在身上,林野蜷缩着身子,护住头和胸口,泥渍和灰尘沾满了他的衣裳,
嘴里还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只能在心里绝望地想——早知道该听沈雨棠的话,走主路就好了。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
巷口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冷喝:“住手!”林野猛地抬头,看见沈雨棠站在巷口,
手里还攥着刚从地里拔的青菜,菜叶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她大概是从地里回来,
正好撞见这一幕。高个子男孩愣了下,松开了林野,却还嘴硬:“沈雨棠,
这是我们跟他的事,你别多管!”沈雨棠没说话,快步走到林野身边,蹲下身,
伸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她的手指碰到林野沾满泥污的胳膊,却没丝毫嫌弃,
反而攥得更紧了些。“我再说一次,”她抬眼看向那群男孩,眼神冷得像冰,“他是我弟,
你们动他一下,我就还你们十下。”那群男孩被她的气势吓住,往后退了退,
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跑了。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沈雨棠看着林野满身的狼狈,还有嘴角的血迹,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没问他为什么没走主路,
只伸出手,攥住他的手腕,声音比平时软了些:“走,我带你回去处理伤口。
”林野被她牵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很暖,驱散了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绝望。
他抬头看着沈雨棠的侧脸,在漏下的阳光里,第一次觉得,雾沼镇好像没那么冷了。
4第一个共同的念头回到沈家,
沈雨棠把林野拉进自己的房间——那是间比林野住的柴房宽敞些的屋子,
墙上贴着几张旧年画,桌上摆着个缺角的木盒。她让林野坐在床边,
转身从木盒里翻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草药和一瓶自制的药膏。“把脏衣服脱了。
”沈雨棠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几分冷硬。林野愣了愣,有些局促地解开衣扣,
露出身上的淤青——胸口、胳膊上,一块块紫得发暗,看着触目惊心。沈雨棠的动作顿了顿,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却没说什么,只蘸了点药膏,轻轻涂在他的淤青处。
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缓解了些许疼痛。林野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任由她处理伤口,
鼻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垂下来的头发,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以后别走小巷了。
”沈雨棠忽然开口,指尖的动作没停,“那群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躲,他们越得寸进尺。
”“我知道了,姐。”林野低声应着,心里却有些发酸。在雾沼镇的这些日子,
除了沈母偶尔的关照,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叮嘱他、护着他。伤口处理完,
沈雨棠找了件自己穿旧的、洗得柔软的短褂递给他:“先穿这个,你的衣服我去洗。
”林野接过衣服,指尖碰到布料,暖得像晒过太阳。他看着沈雨棠端着他的脏衣服往外走,
忽然鼓起勇气,轻声问:“姐,你是不是也……不想待在雾沼镇?”沈雨棠的脚步顿住了。
她回头看了眼林野,眼神里带着点复杂,沉默了几秒才点头:“是。”林野的心猛地一跳,
他攥紧手里的衣服,声音有些发颤:“我也不想待在这儿。这里的人总说我是拖油瓶,
总有人欺负我……我想走,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沈雨棠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和他平视。她的眼神里少了平时的冷意,多了些林野看不懂的情绪:“雾沼镇就是个烂泥潭,
待得越久,越难爬出去。我妈身体不好,我本来想再攒点钱,带她一起走。
”“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吗?”林野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紧张,怕她拒绝。
沈雨棠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点头:“好。等我再攒够钱,
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南边的城里,那里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找份正经活,
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真的?”林野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他来雾沼镇后,
第一次觉得未来有了盼头。“真的。”沈雨棠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虽然很淡,却像一道微光,
照进了林野心里,“但在那之前,我们都要好好的,别再让人欺负了,也别让我妈担心。
”林野用力点头,把短褂套在身上,衣服有点大,却很暖和。他看着沈雨棠,忽然觉得,
“逃离雾沼镇”这个念头,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奢望,而是两个人共同的约定。
窗外的雨还在下,可林野的心里,却好像放晴了。
5深夜里的试探与靠近自定下逃离的约定后,林野和沈雨棠之间的氛围明显松快了些。
只是这份松快里,仍裹着层小心翼翼的试探,像雾沼镇清晨没散的雾,朦胧却真切。
这天夜里,林野被窗外的雨声吵醒。柴房的屋顶漏了个小缝,雨水顺着缝隙滴下来,
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起身想找东西堵上,刚摸到墙角的破布,
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沈雨棠。他探头往外看,只见沈雨棠端着个陶盆,
蹲在井边搓洗着什么。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野犹豫了几秒,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他走过去,
看见陶盆里是沈母白天换下的旧衣裳,布料已经磨得很薄了。沈雨棠抬头看了他一眼,
手里的动作没停:“妈明天要穿,今天得洗完。你怎么醒了?”“柴房漏雨,我找布堵一下。
”林野说着,蹲下身,想帮她拧干衣裳。沈雨棠却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不用,
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把灶房的火生起来,水快凉了。”林野没再坚持,转身去了灶房。
他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苗“噼啪”地燃起来,映得整个灶房暖烘烘的。
他听着外面搓衣服的声音,心里忽然有些发痒——他想知道沈雨棠为什么那么想离开雾沼镇,
想知道她以前的日子是怎样的。等沈雨棠端着洗好的衣裳进来晾时,
林野终于忍不住问:“姐,你以前……是不是也被镇上的人欺负过?
”沈雨棠晾衣裳的手顿了顿,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爸走得早,我妈身体不好,
镇上总有人来占我们家的便宜。有次他们想抢我们家的粮,我跟他们吵,
被推在地上磕破了头。”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个浅浅的疤痕,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在雾沼镇,软的怕硬的,你不厉害点,
就只能被人欺负。”林野的心揪了一下,他没想到看似坚强的沈雨棠,也有过这样的日子。
他攥紧手里的柴禾,轻声说:“以后有我,我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和阿姨了。
”沈雨棠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惊讶,随即又软了下来。她走到灶房门口,
看了眼外面的雨,忽然说:“柴房漏雨,今晚你跟我睡吧,我房间有张旧竹床,
能挤下两个人。”林野愣了愣,脸瞬间涨红:“这……不太好吧?”“没什么不好的。
”沈雨棠的声音很轻,“外面雨大,柴房冷,别冻着了,明天还得去地里帮我妈干活。
”林野跟着沈雨棠走进她的房间,旧竹床就放在墙角,铺着洗得发白的褥子。
他局促地坐在床边,看着沈雨棠铺好另一床薄被,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飞快。“睡吧。
”沈雨棠吹灭了油灯,房间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黑暗中,林野能听见沈雨棠平稳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