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喜欢精巧雅致的女人,而我只会杀猪。
我再嫁这日,前夫率铁骑围了喜堂,
手中长弓拉满,直指我那瘸腿夫君心口:
“放着首辅夫人不当,你就选这种货色?”
我挡在箭前,迎上他的愤怒:
“是,因为他觉得我杀猪的样子很美。”
“这就是你绣的鸳鸯?”
裴寂两指夹起那方锦帕,冷哼里带着点嘲弄。
“针脚粗陋,形如野鸭。
“李念奴,你那双手是握杀猪刀的,何必糟践这上好的云锦。”
我垂着头,指尖藏在袖子里,那里满是针扎的血洞。
为了能亲手给他做衣物,我苦练了三年。
教我女红的是京城绣工最好的绣娘。
她昨天还夸我,说我的水平已经可以亲自完成夫君的衣衫了。
可他连我做的帕子都不喜欢吗?
“用云锦是因我想着……夫君喜欢雅致的东西。”
“雅致?”裴寂轻笑一声,随手将锦帕扔进脚边的炭盆。
火舌瞬间吞噬了那两只歪歪扭扭的“野鸭”。
“想清楚自己是什么人,配不配谈雅致。”
“出去吧,别在这碍眼,今日安平郡主过府,你莫要出来惹人笑。”
我张了张嘴,想说今日是我生辰。
我想说,为了这方帕子,我熬了三个通宵。
描花,打样,细细绣来,一针一线绣进了我多少情意。
可看着裴寂那张写满不耐的脸,我把话咽了回去。
“是,夫君。”
我不擅贵人们的规矩,行礼的姿势有些僵硬。
这使得裴寂眉头紧皱,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他的眼。
出了书房,春寒料峭。
我缩了缩脖子。
这深宅大院,墙可真高啊,挡住了风,也挡住了光。
以前在杀猪巷,这个时候正是热闹的时候。
隔壁王婶会炸好香喷喷的油墩子,李大爷会温好黄酒。
而我会提着刚剔好的猪后腿,大喊一声:“今儿个肉好,谁要!”
那时候,我是杀猪巷的一枝花。
虽然这花带着一股子肉臊气。
现在,我是首辅府里的笑话。一个妄图飞上枝头的粗鄙孤女。
“夫人,您别往心里去,大人他只是……只是心情不好。”
我的贴身丫鬟小红红着眼眶安慰我。
她是裴府里唯一不嫌弃我的人。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没事,我皮糙肉厚。”
刚回到偏院,就听见前厅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小红说,那就是焦尾琴的声音,是裴寂最宝贝的那张琴。
我好奇地碰一下都要被训斥半天的那张琴。
此刻,那琴声如流水潺潺,与裴寂的箫声相和,宛如天籁。
“是安平郡主吧?”我问。
小红低下头,不敢看我:“是……听说郡主今日特意来找大人品茶论道。”
品茶论道。
多高雅的词。
不像我,只会说:吃饭了吗?衣服可穿暖了?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前厅的回廊下。
透过半开的窗棂,我看见了裴寂。
他穿着雪白的鹤氅,眉眼温润,嘴角噙着我从未见过的笑意。
他对面坐着那个女子,云鬓花颜,举止端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