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军功文书的手攥紧,别院里五个身着轻纱的男子正在抚琴作画,衣下身躯若隐若现。
谢明璃一袭绛红长裙从内院走出,神色如常。"这些都是相府送的清客,驸马不必在意。
"我盯着那个正在把玩羊脂玉杯的蓝衣男子,他手中玉杯骤然落地的声响格外清脆。
那是我母亲生前最珍视的物件。我反手一记耳光甩在那张敷粉的脸上,把他扇得直吐血,
还叫人把他送回“春风阁”。那夜书房灯火通明,谢明璃与心腹密谈至三更。翌日清晨,
她竟亲自为我端来早膳。半月后,我的父亲在家中暴毙,母亲更是在御花园内失足落水。
我踉跄走上阁楼,却听见她在庭院交谈:"殿下,顾公子已安置在城西别院。
""御花园那边也都处理干净了。""万一驸马察觉......""察觉又如何?
"她轻笑,"一个依附本宫的赘婿而已,能翻出什么浪来?"我扶着雕栏慢慢瘫坐在地,
原来我珍视的一切,都比不上她养的那个男宠。从暗格取出那枚蒙尘的虎符后,
我对亲信低语:"去请那位大人来。"1我站在灵堂前,看着父亲和母亲苍白的遗容,
喉咙像被什么哽住。转身走向后院,却听见假山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给柳公子的血燕送去了吗?"谢明璃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回殿下,
已按您吩咐,每日用金丝楠木盒盛装送去。"侍女恭敬回答,"柳公子说,
想请您今夜过府一叙。""嗯。"她顿了顿,"本宫陪嫁的那座江南别院,地契可送去了?
""已过户到柳公子名下。还有那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
"谢明璃的声音突然放轻:"他身子弱,多派几个侍卫跟着。""这毕竟是,
本宫第一个真心喜爱的人。"我的手指猛地攥紧,心痛到呼吸骤停。
侍女犹豫道:"那驸马那边...""沈砚书?"谢明璃冷笑,"居然敢把慕白送到春风阁,
他也算是活该!""可......沈家老爷刚暴毙,沈夫人又落水身亡,
若驸马知道是您......""知道又如何?"她声音如淬了毒的冰,"他沈家满门,
不过是本宫棋盘上的棋子。"寒风刺骨,我浑身发抖。原来父亲的猝死,母亲的失足。
都是这个我跪着迎娶的公主一手策划!就为了那个教坊司的乐师柳慕白!多么可笑。
大婚那日,她还红着脸说驸马是本宫自己选的夫君。"还有,"谢明璃压低声音,
"太医院那副绝嗣汤,明日务必让驸马喝下。""本宫绝不允许卑贱的沈家血脉,
玷污皇室清誉。"我踉跄后退,撞翻了青瓷花瓶。"谁?"谢明璃厉喝。
我强自镇定走出来:"殿下,臣来给父母上香。"她目光在我脸上逡巡,突然展颜一笑,
那笑容曾让我魂牵梦萦:"驸马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可是染了风寒?"说着伸手要摸我的脸,
我下意识避开,她眼神骤然转冷。当夜,我收拾行囊欲逃。刚出角门,
暗处突然射来一支弩箭,正中我后心。剧痛中,我看见谢明璃站在阁楼上,
月光映着她唇边冷笑。再醒来时,她坐在床沿垂泪:"驸马遇刺,伤及肾脉...太医说,
恐难有子嗣了..."我看着锦帐上熟悉的鸾凤和鸣纹,突然笑出了眼泪。
2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上元夜,满城灯火如昼。谢明璃穿着绯红嫁衣,
在宫婢搀扶下踏进皇家祠堂。喜秤挑起盖头时,她眼底映着烛光,像含了一汪清泉。
那时的她待我极温柔。会在我熬夜苦读时悄悄添一盏参茶,
会在我被皇室子孙刁难时挺直脊背说:"砚书是陛下亲点的探花,诸位慎言。"大婚次日,
皇家族老将祠堂拍得震天响:"区区赘婿,也配住正院?
"她竟当众摔了茶盏:"他既入了皇家,便是本宫的驸马!谁再嚼舌根,
便去诏狱里对着墙说!"可后来她渐渐变了。时而倚在我肩头撒娇,
时而冷着脸砸碎满屋瓷器。我像走在刀尖上,永远猜不透下一刻是蜜糖还是砒霜。
直到边关告急,我几乎是逃也似地随军出征。"驸马爷怎么还不醒?
"谢明璃的声音忽远忽近。我挣扎着想睁眼,却像被魇住般动弹不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心疼我跪祠堂的小公主。一滴温热落在我眉心,有人用绢帕轻轻擦拭。
"殿下!您何必亲自照料?太医说驸马中的毒......"谢明璃冷笑打断:"毒?
本宫赏的合卺酒,怎会是毒?""可他呕血昏迷三日了......""死不了。
"她声音淬着冰"当年他沈家通敌卖国,害我皇兄战死沙场。如今让他当个富贵闲人,
倒委屈了?"胸口骤然刺痛,我在锦被下攥紧拳头。终于,我费力地睁开眼。
谢明璃立刻凑到榻前,鎏金护甲抚过我脸颊:"醒了?"见我不语,她突然掀开我衣襟,
指尖按在锁骨处的烙印上。那是谢氏皇族的徽记。"疼吗?"她笑得娇艳,
"比起我皇兄万箭穿心,这点疼算什么?"我沉默地任她摆弄,在她转身时,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养伤半月后,我终于能下床。奇怪的是,谢明璃没来看我,
只派宫女送来一匣伤药。推开书房门,曾经堆满兵书的紫檀架,如今摆满她爱的琉璃盏。
支撑我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是找到沈家冤案的证据。门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咚。
一个穿着鹅黄襦裙的少女蹦进来,发间金步摇晃得耀眼:"姐夫!"谢明璃缓步而入,
见状皱眉:"安阳,规矩些。"小公主吐吐舌头,却凑到我耳边:"告诉你个秘密,
阿姐有孕啦!太医说是个小世子呢!"我手中的茶盏落地。谢明璃抚着平坦小腹,
笑得意味深长:"驸马不高兴?""臣......恭喜殿下。"我弯腰去捡碎片,
锋利的瓷缘割破手指。她突然拽起我流血的手,
将染血的指尖按在自己唇上:"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窗外惊雷炸响,照得她眉眼如妖。
3一个穿着杏红襦裙的女子款款而入,鬓边金步摇随着步伐轻晃。
谢明璃正倚在软榻上看兵书,见状指尖一顿。"砚书,这位是......"她拖长声调,
护甲有意无意划过我昨日被她掐出淤血的手腕。那女子突然扑通跪下:"民女青棠,
求公主殿下开恩!"她抬起楚楚可怜的脸,"一个月前,沈大人醉酒,
误将民女当成殿下......如今腹中已......"我手中茶盏裂开一道缝。
谢明璃突然轻笑出声,染着蔻丹的指尖挑起青棠下巴:"一个月前?"她转头看我,
眼中淬着毒,"驸马好记性,那日本宫正与你同游玉泉山呢。"青棠脸色煞白,
突然捂住肚子干呕:"殿下明鉴,民女不敢欺瞒......""带下去验身。
"谢明璃一挥手,两个嬷嬷立刻架起青棠。不过半盏茶功夫,殿内就传来凄厉惨叫。
老嬷嬷捧着带血的帕子出来:"回殿下,此女元阴尚在,但服用过麝香红花,
怕是专门来栽赃的。"谢明璃把玩着金簪,突然狠狠扎进我肩头:"沈砚书,
你连戏子都往府里带?"温热血迹顺着衣襟蜿蜒而下,她凑近我耳畔低语:"别忘了,
你还有一个弟弟在诏狱里。"深夜,我被罚跪在祠堂。青棠的惨叫声隐约从地牢传来,
渐渐变成微弱**。"驸马心疼了?"谢明璃突然出现。她身后宫女捧着的漆盘里,
赫然是截断指!"殿下!"我猛地站起,"她罪不至......"她捏住我喉咙,
护甲陷进皮肉:"三日前北狄细作潜入京城,偏偏这戏子今日就找上门。"她接着冷笑,
"你猜我在她指甲缝里发现了什么?"竟是北狄秘毒“朱颜改”,沾肤即溃!
"看来驸马也想尝尝诏狱的滋味?"她忽然变脸,温柔地抚过我红肿脸颊。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侍女端来酒壶,她亲自斟满两杯:"一杯是琼浆,一杯是鸩酒。
你选一杯喂她,另一杯......"冰凉的酒杯塞进我掌心,"本宫赏你。"地牢里,
青棠被铁链吊着,十指血肉模糊。见我进来,她疯狂挣扎:"沈大人救命!
是柳......"酒壶突然被谢明璃砸碎在墙上。她掐着我下巴灌下整壶酒,
在我剧烈咳嗽时轻笑:"骗你的,都是蜜酒。"转而冷声吩咐:"把这**送去红帐,
让她日夜伺候北疆将士!"当夜我高烧不退,恍惚间有人用雪帕擦拭我额头。睁开眼时,
谢明璃竟和衣睡在脚踏上,睫毛还挂着泪珠。我轻轻抽出她攥着的衣角,
却在袖口摸到张字条。上面写着:【柳慕白已找到虎符,速除沈氏兄弟。】我心底一片冰凉。
原来这场戏,是要夺走我的虎符。4我睁开眼时,谢明璃正用金簪挑着我的下巴。
窗外飘着雪,衬得她眉间花钿愈发妖冶。她眼底含着笑,却比冬日的冰还冷。"驸马醒了?
"她指尖用力,簪尖刺破皮肤。"昨夜你高热不退,抱着本宫喊了二十三声本宫闺名璃儿。
"她俯身在我耳边吐气如兰,"你说......本宫该怎么罚你?"我强撑着坐起,
肩头昨夜被她用烛台烫伤的伤口**辣地疼。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大宫女惊慌失措地闯进来,发髻都散了一半。
"长公主她......她带着羽林卫围了我们府!说......说要接沈大人回宫!
"谢明璃手中的金簪落地。她猛地掐住我的脖子,鎏金护甲陷进皮肉:"沈砚书,
是你把虎符给了长姐?"她凑近我耳边,吐息如毒蛇般阴冷。"看来诏狱里你那个弟弟,
今晚该尝尝烙铁的滋味了......""报——!"侍卫跌跌撞撞冲进来,
盔甲上还带着雪。"长公主的仪仗到府门了!还说奉旨查案!"我趁机挣脱她的桎梏,
从袖中掏出一卷染血的密信砸在地上:"这是柳慕白与北狄往来的密函原件,
还有......"我冷笑,"他每次与你私会后,让人在茶里下的避子药药渣。
"谢明璃踉跄后退,精心描画的妆容裂开一道缝隙。她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来,
瓷片在我额角划出血痕:"你胡说!
慕白他...他明明说等大事成了就..."珠帘哗然作响。
长公主谢明凰一袭玄色凤袍踏入内殿,九凤金冠下的眉眼凌厉如刀。十二名金甲卫鱼贯而入,
瞬间控制住全场。"皇姐..."谢明璃声音发颤,突然指着我尖叫:"是他伪造证据!
他恨我把他弟弟关进...""闭嘴!"谢明凰一挥手,侍卫立刻呈上一个锦盒。
"柳慕白已经招了。这盒子里装的是你们这三年往来的密信,
还有..."她冷笑着打开盒子,"他养在外宅的那对双生子。
"谢明璃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谢明凰走到我面前,将半块虎符放在我掌心。
她的指尖温暖得让人心颤,与记忆中那个在猎场纵马救我的少女重叠。那年我中箭坠崖,
是她冒着暴雨跃下悬崖抓住我的手。"沈大人。"她声音很轻,却让满室寂静。
"本宫带你......"她的凤眸扫过瑟瑟发抖的谢明璃,"清、君、侧。
"5养心殿内龙涎香缭绕,鎏金兽首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
皇上手中的朱笔在"谢明璃谋逆"的奏折上悬停许久。一滴朱砂晕开。"沈砚书。
"皇上抬眼时,冕旒下的目光如刀,"你可知污蔑皇室,该当何罪?"我重重叩首,
额头抵在冰凉的蟠龙金砖上:"臣愿以性命担保所言非虚。"袖中取出那封染血的密信时,
殿内侍卫的刀已出鞘三寸。皇上接过信纸的手指在看见落款时微不可察地一颤。
柳慕白的私印旁,赫然画着谢明璃最爱的海棠花。信纸右下角还沾着一点胭脂,
正是谢明璃平日用的"醉芙蓉"。"上月十五夜,柳慕白与北狄使臣密会醉仙楼。
"我声音嘶哑,"他们约定待谢明璃诞下'皇子',
便以清君侧之名......"喉间突然涌上腥甜,是谢明璃赐的"安神汤"在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