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江州的雨刚停,地面湿漉漉地反射着街灯的橙黄光晕。实验楼前的广场被警戒线围住,闪烁的警灯在积水上投下光斑,像血与水混合的斑驳影子。几名警员在现场紧张走动,低声交谈,勘查小组正有条不紊地标记着每一处痕迹,试图还原坠落的瞬间。
警戒线拉开一角,司法鉴定中心副主任沈筠走了进来。空气中雨后的泥土腥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直往鼻腔里钻。她的目光越过忙碌的警员,直直地落在广场中央那个被白色盖布掩盖的轮廓上。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最坏的准备,但在盖布被掀开的那一刻,沈筠的呼吸还是骤然一窒。
是陆行川。他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衣物被雨水浸透,暗红的血迹从身下蔓延开,与地面的积水混在一起。几份实验笔记、数据纸张,以及一个开盖的笔记本电脑散落在周围。大部分纸张在雨水中已经浸润得字迹模糊,但有一张却很特别。它散落在陆行川的手边,材质看上去比普通纸张更致密,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略带金属光泽的灰白色,雨水落在上面,竟像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滚落,无法浸湿分毫。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沈筠的手心瞬间渗出冷汗,但多年冷静克制的训练让她迅速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她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先环视整个现场,将全局印入脑海,然后才迈步向前,在距离尸体一步之遥的位置蹲下。
她没有佩戴手套去触碰,而是从口袋里取出高强度手电,一道锐利的光束切开昏暗,精准地落在陆行川的身体上。坠楼造成的常规擦伤、肢体不自然的扭曲都清晰可见。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锁定了。
“小李,”她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冷静而清晰,“过来,拍手腕和右肩的特写,多角度。看到那几处淤痕了吗?形态很规整,不像坠落翻滚造成的随机伤,更像是被外力死死压制过的痕迹。”
一名年轻的痕检员立刻上前,按照她的指示开始拍照。
沈筠的光束缓缓移动,扫过散落一地的文件。她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张被雨水浸湿的笔记上,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有一行字却因墨迹很重而异常清晰,仿佛一个刻意的宣告:“时间不会重来,除非你回去。”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用铅笔标注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QM-PaperSample0.7」。沈筠的眉头微蹙,她从未听陆行川提过这个代号。
“把那张笔记优先取证,”她对另一位正在工作的警员说,“小心点,保持原样,立刻送回中心做字迹和成分分析。”
现场勘查在她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个细节,无论是青紫淤痕的角度,还是血液喷溅的方向,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死前最后时刻所发生的故事。沈筠站起身,再次看向高耸的实验楼,玻璃外墙在湿地上摇曳出扭曲的倒影,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将所有的秘密都吞噬在腹中。
几天前,陆行川向她展示实验数据时眉眼间的飞扬笑意,还历历在目。她不相信他会自杀。如果这是谋杀,凶手一定在实验室内留下了线索。
几分钟后,那张写有关键句子的笔记被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证物袋,由痕检员递到她面前。“沈主任,这是您要的。”
沈筠接过密封的证物袋,隔着透明的塑料,目光再次落在那行字上。就在她戴着手套的指尖触碰到那行字所在位置的瞬间,一股微弱的、仿佛静电般的麻痹感从指尖传来,但随即,这种感觉就变成了某种信息流高速涌入的刺痛!她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眩晕,眼前的景物像是被投入水中的颜料,开始拉长、扭曲、旋转。那张纸上的字迹似乎活了过来,化作无数闪烁的数据流,顺着她的指尖疯狂涌入大脑。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崩解、像素化,最后化为一片刺目的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