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侯府的日子,如同一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的死水。自那噩梦般的大婚夜后,萧珩再未踏足过苏晚居住的“静澜苑”半步,仿佛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府中的下人们,也迅速嗅到了风向。起初几日还维持着表面的恭敬,很快,那恭敬便如同春日薄冰,迅速消融,只剩下疏离的冷漠和无声的怠慢。
送来的饭菜,常常是温吞的,甚至有时是凉的。要一盆热水洗漱,往往要等上小半个时辰。偶尔在回廊或花园中遇见管事嬷嬷或年长的仆妇,对方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如同细小的芒刺,扎在苏晚的脊背上。她们的目光,总会在她颈间那尚未完全消退的淡淡青紫痕迹上停顿一瞬,然后迅速移开,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鄙夷。这座富丽堂皇的侯府,对她而言,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囚笼,处处是无声的壁垒。
苏晚对此置若罔闻。所有的冷遇和屈辱,都被她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深的执念。她像一个潜入敌营的暗探,沉默地观察着,耐心地搜寻着。姐姐苏晨嫁入侯府不过半年便“暴病而亡”,苏家匆匆发丧,甚至不允许她这个亲妹妹见最后一面,只含糊地说是“急症”。这其中的蹊跷,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
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在侯府庞大的庭院和无数房舍间小心地“迷路”。脚步放得极轻,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个角落,留意着每一处细微的异常。
最初,是在靠近后花园的僻静回廊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小耳房,窗纸新糊过,与周围的陈旧格格不入。她趁着四下无人,轻轻推了推门,锁着。凑近窗棂缝隙,一股浓烈的、甜腻到发齁的熏香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那是姐姐苏晨生前最厌恶的味道。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姐姐绝不会主动使用这种香,更不会允许它出现在自己的居所附近。是谁?为何要在这里点如此浓郁的香?是在掩盖什么?
几天后,在通往萧珩书房的抄手游廊上,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小丫鬟,正用一把半旧的竹枝扫帚,漫不经心地拂着栏杆上的浮尘。苏晚无意中瞥见,那扫帚的柄端,刻着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晨”字。那刻痕很新,边缘还带着毛刺。她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那是姐姐的笔迹!姐姐从小练字,总喜欢在不起眼的角落刻下自己的名字,这习惯除了她这个双生妹妹,无人知晓!这小丫鬟……这扫帚……是谁给她的?还是她无意中拾得的?姐姐的东西,为何会流落到一个粗使丫鬟手中,还被如此随意地使用?
更深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苏晚的心头。姐姐在这府中留下的痕迹,似乎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以一种粗暴而刻意的方式,迅速地抹去、掩盖,或者……被重新定义。这府里,藏着关于姐姐死亡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黑暗。而那个名义上的丈夫,靖远侯萧珩,他冰冷的态度背后,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漠然的旁观者,还是……冷酷的推手?
苏晚攥紧了袖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必须更快,更小心。那枚冰冷的戒指,无声地贴着她的脉搏,提醒着她此行的代价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