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斗转,岁月如刀。
十年光阴,在修士漫长的寿元中不过弹指一瞬。然而对这方天地而言,这十年却是沉疴日重、步步滑向深渊的十年。
落星山脉深处,一处被萧问月以“周天星斗大阵”重重隐匿的洞府,成了四人最后的堡垒。
洞府内,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纹,星辉流转;角落里堆放着各种枯焦的灵植样本和散发诡异气息的矿石;空气中弥漫着丹药的异香和酒气混合的奇特味道。
中央,那面玄铁古镜悬浮于一座更为复杂玄奥的聚灵法阵之上。镜面幽光流转,边缘的蚀刻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沈停云、苏映雪、萧问月、谢无妄四人盘坐于镜前,面色皆凝重如铁。
十年苦寻,足迹踏遍此界诸多上古遗迹、绝域险境。
他们破解了古镜部分秘密,其上蚀刻的纹路,并非装饰,而是某种超越当世认知的“道纹”,记载着天道运行的深层法则,也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此界沉疴的根源。
“灵气枯竭,非天灾,实乃人祸!”萧问月指尖点向镜面,一道微光注入,镜中景象变幻,显化出大地深处纵横交错的脉络。
原本应流淌着纯净灵气的灵脉,此刻如同布满烂疮的血管,被无数贪婪的触手疯狂抽取、污染。那些触手,赫然是各大宗门、世家布下的巨型聚灵法阵、掠夺矿脉的痕迹!“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更有魔道邪修,以亿万生灵血祭,炼制邪器,污浊本源!此界根基,早已被蛀空!”
镜象再变,显化出一片巨大的、无形的“天穹”之网。
那网由无数细密复杂的法则丝线构成,本该是维系世界运转的基石。
然而此刻,这张网遍布着触目惊心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裂痕之中,流淌着污秽粘稠的黑色“脓血”——那是此界亿万生灵累积的滔天恶业、无尽怨念、崩坏的道德法则所化!它们如同致命的毒素,腐蚀着天道运行的根基!
“人心崩坏,道德沦丧,贪婪无度,戾气冲天……这才是真正的病灶!”谢无妄的声音带着一种医者面对绝症时的无力与愤怒,指着镜中那些污秽的黑色脓血,“这些污秽,早已浸透法则之网!天道……并非无情,而是被这污秽彻底‘感染’了!它自身……也病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所谓重启,不过是它为了自保,为了清除这深入骨髓的‘病毒’,而采取的……最极端、最彻底的‘治疗’手段!一场覆盖整个躯体的……大清洗!”
洞府内一片死寂。冰冷的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他们一直以为天道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是冰冷的刽子手。
却从未想过,天道本身,亦是这场漫长溃烂中,最深的受害者。它被污秽侵蚀,被恶业缠绕,早已不堪重负。
重启,是它唯一能摆脱这无尽痛苦、重获“健康”的方式。
“所以……”苏映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脸色苍白如雪,“我们面对的,并非一个无情的规则执行者,而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痛苦不堪、只能选择同归于尽的……‘病人’?”这个认知,比单纯的天道无情,更让人感到绝望和窒息。
沈停云沉默着,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镜中那张布满裂痕、流淌污秽的法则之网,以及网后那片冰冷、痛苦、充满毁灭意志的“天空”。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们这十年,寻找救世之法,实则……是在阻止一个痛苦到极点的病人自救。”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充满了自嘲,“何其……讽刺。”
“那还救个屁!”谢无妄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坚硬的岩石瞬间龟裂,他双目赤红,像一头困兽,“救世?救谁?救那些把天都捅破、把地都吸干的蛀虫?还是救这个自己都烂透了、只想拉所有人一起死的‘老天爷’?老子不干了!”他抓起酒葫芦,仰头猛灌,酒液顺着胡须淋漓而下,分不清是酒还是别的什么。
洞府内只剩下谢无妄粗重的喘息和酒液灌入喉咙的咕咚声。
绝望如同实质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十年奔波,十年推演,十年挣扎,最终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冰冷、残酷、令人作呕的真相。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似乎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荒诞的笑话。
就在这时,洞府外守护的“周天星斗大阵”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洞府剧烈摇晃,石壁上的阵纹明灭不定!
“敌袭!”萧问月霍然起身,脸色剧变,双手飞快掐诀,稳定大阵。
指尖在虚空中划过道道残影,试图稳固那剧烈波动的阵基光幕。
然而,来袭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大和诡异!并非寻常的灵力轰击,而是一种污秽、扭曲、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如同亿万蠕虫组成的洪流,疯狂地啃噬着阵法的灵光!阵光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迅速黯淡下去!
“是噬灵魔瘴!他们竟然炼成了这种东西!”谢无妄丢掉酒葫芦,惊怒交加,身为医者,对这种歹毒污秽之物最为敏感厌恶。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