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梨顿住了步伐,怔然的回过头道:
“市区三甲的宁安医院?”
周泰民和蔼的笑了笑道:
“是,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去医院工作,人这一生的机遇往往可是有限的,好的爱人应该站在前途里,这次希望你对得起自己求学的筚路蓝缕。”
沈清梨蹙了蹙眉,有些不敢信道:
“请问你是?”
“在这等着吧,我马上就回来。”周泰民并未直面回答便离开了。
沈清梨大脑还有些混沌不清,她刚才可还为未来而烦恼呢,
本来最差的打算就是回到县医院,即便还被扣着,或者被排挤成边缘性助手医生,但只要在那个岗位上,总有机会翻身的,
可现在,人生莫名其妙就好起来了?
她望向不远处周泰民渐行渐远的背影,沉寂的心脏破天荒的重新跳动起来,隐隐又有些怕周泰民在跟她开玩笑,
可没一会,周泰民真的回来了,还将一个用信封装好的介绍信递给了她道:
“孩子,好好珍惜吧。”
沈清梨接了过来,纤手直到捏住信封感受到细腻的纸质感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拿到了市三甲医院的宁安医院推荐信。
她颇有些不知所措,眸色感激道:
“谢谢爷爷。”
周泰民弯了弯唇,眸底望着她的神色溢出些许怜爱神色,倒也没说话。
沈清梨道:
“对了爷爷,我住家属大院,你以后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去大院找我,我叫沈清梨。”
周泰民眸色轻怔了一瞬,似想到了什么,随即喃喃道:
“也是军人呀。”
“嗯。”沈清梨也没发觉异常,回完却见周泰民竟然神色怔仲的离开了,
她眉心轻蹙了蹙,感觉他脾气有些怪怪的,但,是挺好的一个老头,
她捏着推荐信,也没再追上去跟他闲聊了,现在还差很多证件没拿,没法直接去医院,所以便回了家属大院。
刚到家就见林美云正在教导着苏添添写字,她也没搭理就准备进去。
林美云却是看见她就打心眼里不高兴,她翻了个白眼,冷哼道:
“我以为你这走出去,就不回来了呢,可都打算把你东西收拾收拾扔出去呢。”
沈清梨不需要多看,
她能露出这副嘴脸,铁定是因为苏瑾年不在,所以不需要装了,
前世十年,深受她这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折磨,只能以泪洗面,
但现在,她眸色淡然道:
“该滚的是你跟你儿子,只要我还跟苏瑾深还没离婚,那就是夫妻,你有什么资格扔我东西?”
林美云眸色顿时燃起了火光:
“你跟他是夫妻?你这个妻子的身份怎么得来的,你心里没数么?还有脸说。”
“那也没你这个想着小叔子的寡嫂不要脸吧。”
沈清梨这话刚落下,林美云顿时就跟卡住了脖颈一样说不出来话,
以往沈清梨不是这样的,
虽然会吵架,但她知分寸的,
大抵是怕让苏瑾深不高兴,
所以很多话会说,但不至于把这种事情搬到明面上吵,
现在真就是一副想撕破脸的架势,
偏偏这话她还不能继续吵,
不然大院里的人听风就是雨,就是没有的事都能变成真的,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真的。
她气得张了张唇,却许久没说出的口话,恰好这时,见苏瑾深回来,她当即眸底蓄满了眼泪,抓住她的纤手,好声道:
“清梨,我就是问你一嘴去哪了,你没必要生气的,算我多嘴了行吧。”
沈清梨根据她的反应,自然也猜到苏瑾深回来了,以往经历她这出,
她早就气的跟她破口大骂,然后说出她别演戏的话,但无论多少次,苏瑾深从来不信她,
现在,她也不想吵了,只是轻飘飘的甩开了她的手:“没必要演戏的。”
可下一秒,身后传来苏瑾深的声音:
“沈清梨,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音色无奈,但字面意思明显是帮着林美云的。
沈清梨纤手还顿在半空,心脏就跟撕裂一样疼,明明她都不再吵了,可却依旧能把罪责牵扯到她头上,
她眸底漾起红意,直视他,心底涌起一连串的歇斯底里质问,但最后却化为一抹自嘲道:
“说什么?破镜不能重圆,任何关系只要发生了间隙,那就没办法做到和好如初,
为什么强求我一定要维持表面平静呢,我已经答应离开大院了,还想怎么样么?”
她的声音太过于平静了,连尾调都没有丝毫起伏,简直是不夹杂丝毫感情。
苏瑾深心头慌乱了一瞬,
总感觉沈清梨怪怪的,以前很不喜欢她遇到不平之事就吵的性子,但现在更不喜欢她冷淡到不在乎任何事情的样子,
他声音更是好了几分,劝慰道:
“清梨,只要还是一家人,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的。”
沈清梨鼻腔酸涩难忍,她都不屑于去多说了,
在他心里,大家庭重于妻子,而妻子只能为集体的大家庭付出,所以不论有什么矛盾,她永远都是不为大家庭考虑的人,
说到底心底还是觉得她不重要罢了,
她累了,也不想多吵,丢下一句“少来教我。”就回屋了。
林美云心底泛起恶劣的爽感,就高兴沈清梨这副冷冰冰把苏瑾深越推越远的态度,她故作委屈的同苏瑾深道:
“瑾深,你回来啦?你看这弄得,在你这里住,总是引的清梨不高兴。”
苏瑾深破天荒的觉得心烦道:
“你既然知道就少跟她说话不就行了,你管她做什么。”
林美云心底“咯噔”一声,
以往苏瑾深可都是顾及苏瑾年为家庭牺牲,处处顺着她的,
哪怕时而觉得她也没占理,但基本保持沉默,现在竟然帮着沈清梨说话?
她心底不安了起来,连面色都僵硬了起来,但为了维持宽厚人设,艰涩的笑了笑道:
“是是是,这事我也有错。”
苏瑾深也是颇感烦躁的没再待便离开了。
林美云望着他的背影,纤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最后还是放开了:“........”
没事,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了,那也影响不到我了。
沈清梨在屋内并未听见这茬,
她闷闷的吐出一口气,缓解了内心的酸涩,随即打开抽屉,将自己的证件拿了出来和推荐信一块放进包里去了宁安医院,
她先是去了人事科,瞧见里面坐着个嘴角带痦子的微胖中年女人,她走了进去道:
“你好,我是来报到的,资料是交到这里么?”
李艳闲散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眼信封,都未起身,拿腔作势道:
“这年头都靠介绍信进来,就是再有本事,进来了也得注意思想,耍阶级权威在这里可没用。”
沈清梨没出声,这年头就这样,虽然即便是无证无手续的赤脚医生也可以靠着介绍信进大医院,
但医院革命委员会这边也紧,避免被扣上“白专道路”的帽子,
当然了,这是针对一些靠关系的小鱼小虾,真正后台硬的,可以无视一切,
而医院职工的傲慢,也全是国家政策惯出来的,饭店的服务员都能时常干出殴打顾客的事,更别提医院这个大染缸了,
她递出去资料,耐心的等待着审查,
李艳漫不经心的喝了口水,打开推荐信,压根不急着检查,一惯的还准备教育两句,
可蓦然就见介绍信上面的章并非是普通的学校印章或者公社单位印章,
而是医院革命委员会的公章,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显然是院长的,
她面色凝滞了一瞬,大脑掠过一阵风暴。
沈清梨看出她的讶然,蹙眉道:
“怎么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