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猩红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宴会厅尽头,水晶吊灯的光芒像碎钻一样洒下来,
空气里浮动着食物的香气和宾客们虚伪的笑语。今天是我的婆婆,李秀兰的六十大寿。
她穿着一身定制的暗红色旗袍,满面红光地穿梭在亲戚之间,像一只斗胜了的孔雀。
我安静地坐在角落,腹部微微的隆起被宽松的毛衣遮掩。指尖的柠檬水已经失去了温度,
就像我的婚姻。“哎哟,这不是林晚吗?一个人坐在这儿干嘛呢?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我短暂的安宁。是大姑,赵凯的姐姐,她挽着李秀兰的胳膊,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李秀兰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
定格在我身上。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毒的挑剔。“结婚三年,
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倒是显怀了。”她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周围一圈亲戚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还以为我们赵家的香火要断了呢。
”亲戚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我放在膝盖上的手,
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赵凯,我的丈夫,就站在李秀兰身边。他看见了我,眼神躲闪了一下,
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假装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像个局外人。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透了。
李秀兰见我没反应,见赵凯也没护着我,胆子更大了。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声音陡然拔高,
食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上。“我告诉你林晚,别以为怀了个东西就能母凭子贵!
”“谁知道你这肚子里的是哪个野男人的种!”“我们赵家可不要你这种不检点的破鞋!
”“破鞋”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扎进我的耳朵。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像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我成了戏台上那个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屈辱,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的胸口翻滚,几乎要喷涌而出。但我没有。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我现在这种感觉。我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李秀兰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向她身后不远处。我的公公,赵国栋,
正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难堪与震怒。
他是一个极其看重面子的退休干部,家族声誉比他的命还重要。今天这场闹剧,
无疑是在把他架在火上烤。我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声很轻,
在这死寂的氛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李秀兰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我慢慢地站起身,扶着微凸的小腹,一步一步,走到赵国栋面前。
全场的目光都跟随着我移动。我站定,仰头看着这个维持了一辈子体面的男人,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爸。”我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您确定,
您养了三十年的儿子,是您亲生的吗?”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赵国栋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长辈的审视,而是见鬼一般的惊恐。
“你……你个小**!你胡说八道什么!”李秀兰最先反应过来,尖叫着就要朝我扑过来,
扬起的巴掌像是要撕碎我。“够了!”赵国栋突然爆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怒吼。
他一把拽住李秀兰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李秀兰疼得尖叫起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赵国栋双目赤红,死死瞪着自己的妻子,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李秀兰被他吼得懵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忘了挣扎。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走对了。
这个用谎言和虚荣堆砌的家,它的第一道裂缝,已经被我亲手敲开。我不再看他们,
只是平静地对着赵国栋说了一句。“爸,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说完,
我没有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转身,挺直背脊,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一步一步,
走出了这个令人作呕的牢笼。02我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门没关。果不其然,
十几分钟后,李秀兰和赵凯的怒吼声就从楼道里传了过来。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李秀兰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冲到我面前,赵凯跟在她身后,满脸涨红。“林晚!你这个毒妇!
你今天在寿宴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李秀兰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你想毁了这个家是不是!”我坐在沙发上,懒得抬眼看她。
对一个即将从我生命里彻底删除的人,我吝于给予任何情绪。赵凯终于开了口,
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晚晚,你今天太过分了!那是我妈的六十大寿,
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胡说八?”“胡说?”我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冷冷地射向他。
“我哪句话胡说了?”赵凯被我看得心虚,眼神飘忽不定,“我……我当然是爸的儿子!
你这是污蔑!”“是吗?”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我懒得跟这两个人再多费一句口舌。我站起身,走到卧室,从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里,
拿出了一个文件夹。回到客厅,我将文件夹里的东西,“啪”的一声,甩在了茶几上。
“离婚协议书。”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我已经签好字了。”李秀兰和赵凯都愣住了。
尤其是赵凯,他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惊慌所取代。“离婚?晚晚,你别闹了!
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我妈她也是一时糊涂……”“糊涂?”我打断他的话,笑了。
“赵凯,你管当着几十个亲戚的面,骂自己儿媳妇是破鞋,污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
叫‘一时糊涂’?”我一步步逼近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结婚三年,
她哪天不找我的茬?嫌我不化妆给她丢人,嫌我学历高压你一头,
嫌我三年没生孩子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鸡。”“这些话,你敢说你一句都没听见?
”“你哪一次,站出来替我说过一句话?”“你这个懦夫,这个成年巨婴!
你只会躲在你妈身后,默许她像个刽子手一样,一刀一刀割我的肉,吸食我的血!
”赵凯被我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李秀兰见儿子被我压制,立刻又跳了出来。“你还有脸说!你自己生不出来,怪谁?
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现在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野种,就想来讹我们赵家了?我告诉你,
门都没有!”她的尖叫声像是魔音贯耳。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我从文件夹里抽出另一张纸,轻飘飘地放在了离婚协议的上面。“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那是我上个月刚做的全身体检报告。妇科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一切正常,
无任何影响生育的器质性病变。赵凯的目光落在报告上,瞳孔猛地一缩。李秀兰不识字,
还在叫嚣:“你拿张废纸出来糊弄谁!”我没理她,只是死死盯着赵凯,一字一句地说道。
“报告你看得懂。”“结婚三年,次次孕检,都是我一个人去。”“我让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你每次都找借口推脱。”“赵凯,现在你告诉我,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我的声音并不大,
却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赵凯的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从额角渗出,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不敢看我,更不敢看他身边的李秀兰。李秀兰虽然看不懂报告,
但看到儿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凯……凯子,她……她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们母子,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我的意思很简单。”“要么,
今天就在这份协议上签字,和平离婚,我们好聚好散。”“要么……”我顿了顿,
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我不介意,把赵家那点见不得光的秘密,全都捅出去,
让所有人都好好看一场大戏。”“到时候,丢的是谁的脸,谁家会彻底鸡飞狗跳,
你们自己掂量。”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李秀兰张着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赵凯则是全身瘫软,几乎要站立不稳。我看着他们惨败的脸色,
内心没有快意,只有一片烧尽一切后的荒芜。这个家,从我踏进来的第一天起,
就是一个谎言构筑的监牢。现在,是我亲手砸碎它的时候了。03当天晚上,
赵国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沙哑,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威严。“林晚,
我在楼下的茶馆等你。”我没有拒绝。我知道,这一关必须过。茶馆的包厢里,烟雾缭绕。
赵国栋坐在红木椅上,面前的茶杯已经见了底。他见我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我平静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今天在寿宴上,
你闹够了没有?”赵国栋开口了,语气像是审讯犯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
你这么一闹,以后还怎么做人?”我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没有喝。“爸,
我只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而已。”我的语气很轻,像是在闲聊。“我听人说,
妈年轻的时候,厂里有个从城里来的下乡知青,长得白白净净,会拉手风琴,还会写诗。
”“听说,妈那时候,跟他走得很近。”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赵国栋的脸色。他的手指,
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握住了滚烫的茶杯。我像是没看到,继续不紧不慢地往下说。
“我还听说,那个知青,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这一点……”我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跟赵凯,
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哐当!”赵国栋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裤腿上,他却像毫无知觉。他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干部的威严,
只剩下惊慌和狼狈。他的手,在桌子底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我知道,我赌对了。
他果然是知情的。这三十年来,他就像一个守着一颗定时炸弹的人,
每天都活在恐惧和煎熬之中。我今天的话,不过是点燃了那根早已被冷汗浸湿的引线。
我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有些话,点到为止,效果才最好。包厢里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赵国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过了很久,他才像是从溺水的状态中挣扎出来,
嘶哑着嗓子开口。“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半分威压,
只剩下虚弱和妥协。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和平离婚。我不想再跟你们赵家有任何瓜葛。”“第二,
财产分割。这套房子是婚后共同财产,我要一半的折价款。另外,赵凯名下的存款和理财,
我也要一半。”“这是我应得的补偿。”我看着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陪你们赵家演了三年的戏,受了三年的委屈,
差点还要赔上我的一辈子和一个无辜的孩子。”“这点补偿,不多吧?
”赵国栋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不甘,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击溃后的无力。他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的脊梁都垮了下去。
“钱……可以给你。”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但是,你必须保证,今天的话,
以后永远不会再从你嘴里说出来一个字!”“成交。”我站起身,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我等你们的消息。”走出茶馆,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跟这些活在谎言里的人精博弈,每一步都像在走钢丝。但我不怕。因为我知道,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我低估了赵凯的愚蠢,也高估了赵国栋的掌控力。
我回到家时,虚掩的房门里,传出了赵国栋压抑着怒气的质问,以及赵凯混乱的辩解。
“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爸,我没说什么啊……是林晚,是她胡说八道!
”“她要跟你离婚!还要分一半家产!赵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
”“爸!你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难道林晚说的是真的?
”赵凯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无法置信的颤抖。看来,他无意中听到了我和赵国栋的密谈。
这倒省了我不少事。接下来,是李秀兰尖锐的哭喊声。“赵国栋!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我跟你过了大半辈子,给你生儿育女,你现在为了一个外人来质问我?”“你闭嘴!
”赵国栋的怒吼震得墙壁都在嗡嗡作响。“你当年做的那些丑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没有!我没有!凯子就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
”李秀兰的声音凄厉得像是在泣血。房间里乱成一团,争吵声,哭喊声,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交织成一首疯狂的交响乐。**在冰冷的墙壁上,静静地听着。我能想象得到,此刻的赵凯,
正站在他人生中最巨大的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抚养他三十年,却对他异常冷漠的父亲。
另一边,是视他为命根子,却可能欺骗了他一辈子的母亲。他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正在一寸寸地崩塌。争吵持续了很久,最终以李秀兰力竭的哭嚎和赵国栋的摔门声告终。
我听到赵国栋的脚步声走远,然后,是赵凯踉踉跄跄跑进卫生间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干呕。
过了一会儿,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我推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李秀兰瘫坐在地上,
头发散乱,双眼红肿,像个疯子。而赵凯,则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
他看到我,眼神复杂地动了动,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那天晚上,赵凯没有回卧室。
我半夜起来喝水,看到书房的门缝里还透着光。第二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
看到垃圾桶里多了一个烟头,还有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似乎装着几根头发。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鱼儿,终于上钩了。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李秀兰不再对我恶言相向,只是用一种怨毒的眼神,在背后死死地剜着我。
赵凯则像是丢了魂,整天魂不守舍,话也少得可怜。我知道,他在等。
等一个可以宣判他前半生所有认知死刑的结果。而我,也在等。等那张薄薄的纸,
彻底引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05一个星期后,赵凯拿到了那份报告。我不知道他是在哪里,
以怎样一种心情打开的。我只知道,当他像一阵旋风般冲回家时,那张纸被他攥在手里,
已经皱成了一团。他双眼通红,像是受了伤的野兽,浑身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妈!
”他一脚踹开李秀兰的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李秀兰正在敷面膜,被吓得尖叫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