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靳言站在门口,逆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冰锥,直直钉在沈清歌身上,以及她身后那个未曾关严的抽屉。
沈清歌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她强迫自己站稳,迎上他那慑人的目光,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被他发现了。窥破秘密的恐慌和被看穿的羞耻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咙发紧。
男人迈开长腿,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却像踩在沈清歌的心尖上。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她本能地想要后退,脚跟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没有立刻去看抽屉,而是先伸手,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冷的触感,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我有没有说过,”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带着千斤重量,砸进她耳膜,“别动书房里的任何东西?”
他的指尖很凉,像冰块贴着皮肤。沈清歌的下颚被捏得生疼,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近乎挑衅的、苍白的笑:“陆总藏得这么深,是怕我知道,你其实是个跟踪偷窥狂吗?”
那些照片,像一根刺,让她之前的“替身”猜测变得可笑。他注视她,远比她成为“替身”候选要早得多!
陆靳言眸色骤然一沉,眼底翻涌着暗黑的漩涡,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疼得沈清歌轻轻抽了口气。
“好奇害死猫,沈清歌。”他俯身逼近,冷冽的松木气息混着危险的压迫感将她席卷,“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酷,最终定格在她因为强撑而显得格外倔强的眼睛上。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记住你签下的协议。”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你只需要扮演好‘陆太太’这个角色,至于其他,与你无关。更不要试图探究你不该知道的东西。”
他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般,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捏过她下巴的手指。
这个细微的动作,比刚才的警告更让沈清歌感到屈辱。
她看着他绕过她,走到书桌前,面无表情地将那个抽屉彻底关紧,甚至“咔哒”一声,上了锁。
那声轻响,像是对她刚刚冒犯行为的最终审判和封存。
“看来,你需要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的位置。”陆靳言转过身,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光影在他身后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今晚,江辰和苏晚在‘云端酒店’举办庆祝派对。”
沈清歌心头一紧,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只见陆靳言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递到她面前。屏幕上,赫然是江辰和苏晚依偎在一起,笑容刺眼的订婚宴现场直播画面。
“用我的账号,”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近乎残忍的玩味,“给他们发一句祝福。”
沈清歌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用他陆靳言的私人账号,去祝福刚刚背叛她、与她死对头订婚的前未婚夫?这无异于将她最后的尊严剥下来,扔在地上践踏!
“怎么?做不到?”陆靳言挑眉,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连这点‘演技’都没有,还谈什么报复?”
沈清歌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羞辱她,打磨掉她所有不必要的棱角和自尊,让她彻底变成他手中温顺听话的棋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翻涌的怒火,伸手接过了那只冰冷的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微微颤抖。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当这条祝福以陆靳言的名义发出时,会在那个圈子里引起怎样的轩然**,而她自己,又会成为怎样一个可笑又可悲的谈资。
但,那又怎样?
从她签下名字那一刻起,沈清歌就已经死了。
她抿紧唇,眼底最后一丝波动被强行压灭,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和一丝破罐破摔的狠绝。她开始打字,一个字一个字,敲得缓慢而用力:
【陆靳言:佳偶天成,百年好合。份子钱,明日奉上。@江辰@苏晚】
打完,她将手机递还给陆靳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与己无关的任务。
陆靳言扫了一眼屏幕,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满意的弧度。他接过手机,直接按下了发送键。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沈清歌自己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不断跳出各种新闻推送和社交软件的通知:
【爆!陆氏掌舵人陆靳言公开祝福江苏联姻!】
【惊天反转!前未婚妻沈清歌现状成谜,陆大佬此举意味深长!】
【独家:据传沈清歌已离开江城,疑似情伤难愈……】
她甚至不用点开,就能猜到那些推送下面会是如何不堪的评论和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号码执拗地打了进来——江辰。
沈清歌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冰冷,没有接。
**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她准备直接挂断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她的手机。
陆靳言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清歌!你看到陆靳言发的了吗?你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跟他……”电话那头,江辰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陆靳言将手机凑到唇边,语气带着一种慵懒的、却又无比亲昵的意味,打断了江辰的话:
“江少,”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话筒传过去,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暧昧,“我太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电话那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沈清歌甚至能想象出江辰此刻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被兄弟和“前女友”双双背叛的暴怒。
“……陆、靳、言!”良久,江辰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被愚弄的狂怒。
陆靳言却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仿佛没听出对方滔天的怒火,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给予了对方最后一击:
“对了,祝你们,订婚愉快。”
说完,他直接掐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丢还给沈清歌,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向站在原地,脸色苍白,身体却挺得笔直的沈清歌,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做得不错。”他语气平淡地评价,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记住这种感觉。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沈清歌抬起眼,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云端酒店的方向似乎有隐约的灯火。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
“陆总教得好。”
她只是他报复棋局里的一颗棋子,而他,似乎也在用他的方式,将她打磨成一把更锋利的刀。
只是,这把刀在割向敌人的同时,会不会也反噬自身?
陆靳言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书房。
沈清歌独自站在空旷的书房中央,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的派对喧嚣,慢慢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世界重归寂静。
这漫长的新婚夜,没有婚纱,没有祝福,只有冰冷的交易、**的羞辱和一场隔空投下的、血腥味十足的开幕战。
而她,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