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裴鸢,职业是前任皇后,目前的岗位是冷宫咸鱼。
日常工作就是给我的宝贝菜地浇水、除草、捉虫,人生理想是实现蔬菜自给自足。
但不知怎么回事,把我废掉的那个狗皇帝,总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
他眼眶发红,说知道我心里有恨,只要我愿意,他什么都能给我。
我寻思我就是缺了点草木灰给白菜追肥,这他也能给?
他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叔,也老是派人送些不值钱的珠宝,暗示要跟我里应外合,共谋大业。
我寻思我院墙都塌了半边,他派俩工匠来给我修修,不比这实在?
还有那个新科状元,天天站我宫门口念酸诗,说什么“一朝折翼凤,犹有凌云志”,说他懂我的隐忍和抱负。
我寻思我就是想多晒会儿太阳补补钙,怎么就有凌云志了?
他们都觉得我在下一盘大棋。
可我真的,只是想种好我的那二分地。
求求了,让我安安静静当个咸鱼,很难吗?
我叫裴鸢,大乾王朝的前任皇后。
现在住的地方,叫掖庭宫,外面的人喜欢叫它“冷宫”。
这名字不好,没一点生气。
我给它重新取了个名,叫“咸鱼养老中心”。
我是中心唯一的VIP客户。
今天天气不错,我刚把我那畦小白菜的土给松了一遍。
一抬头,就看见了萧彻。
哦,就是当今圣上,我的前夫。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我那破败的菜地边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身后跟着一大串太监宫女,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这排场,把我养在篱笆下的那只老母鸡都吓得咯了咯哒,半天没敢动。
“鸢鸢。”
他开口了,嗓音里带着点他自以为是的沙哑和深情。
我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皇上万福金安。”
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
毕竟是VIP客户,见了昔日的老板,礼数还是要有的。
他一步跨过我用石头垒起来的菜地边界,差点踩到我的小葱。
我心头一紧。
“皇上,脚下留神,那是要过冬的葱。”
萧彻的表情僵了一下。
他可能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扑上去质问他为什么废后。
就像三个月前,他拿着废后诏书给我看时,我平静地接过,还顺手给他递了杯茶一样。
他总是期待一些激烈的反应,但我给不了。
当皇后太累了,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对着一堆账本,应付一堆女人。
现在多好,日上三竿才醒,种种菜,养养鸡,自在。
“鸢鸢,你还在怪朕。”
他没听我的,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我面前。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龙涎香,可惜,盖不住我刚撒的鸡粪肥的味道。
他带来的太监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他亲手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盅热气腾腾的参汤。
“朕知道,你在这里受苦了。”
他把汤递到我面前,眼神里全是戏。
“喝了它,暖暖身子。只要你肯跟朕服个软,说一句你错了,这凤印,朕就给你拿回来。”
我看着那碗汤。
上好的人参,用天山雪水炖了七八个时辰。
是好东西。
可惜,我现在体格好得很,每天挑水浇园子,壮得跟头牛似的,虚不受补。
我缺的不是这个。
“皇上,您误会了。”
我没接那碗汤,反而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的御膳房烟囱。
“臣妾不苦,就是最近有点小烦恼。”
萧彻眼睛一亮。
来了,他以为的重点来了。
“你说,无论什么,朕都给你办到。”
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副“天下我有”的架势。
我叹了口气,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臣妾瞧着御膳房那边的烟囱,天天烧好些柴火。”
“那烧完的草木灰,都是顶好的钾肥。撒到地里,白菜能长得又肥又大。”
“可掖庭宫的份例,一个月也分不到几斤。”
“您看,能不能跟御膳房总管打个招呼,让他们别把那灰当垃圾倒了,都给臣妾送来?”
我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臣妾也不能白要,可以用我这的鸡蛋跟他们换。”
空气安静了。
非常安静。
萧彻端着那碗参汤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中。
他脸上的表情,从深情款款,到错愕,再到一丝薄怒,最后变成一种无法理解的扭曲。
他身后的太监宫女,头埋得更低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在憋笑。
那只老母鸡许是觉得危机解除,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在我脚边刨了刨土。
“裴、鸢。”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我的名字。
“朕在跟你说六宫之主的位置,你在跟朕要草木灰?”
我眨了眨眼,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多余。
“是啊。”
我说得理直气壮。
“六宫之主的位置,哪有我的白菜重要。”
“白菜养好了,冬天能腌酸菜,能炖粉条,能包饺子。”
“皇后能干嘛?皇后只会惹人烦。”
萧彻的脸彻底黑了。
他猛地把那碗参汤往旁边的石桌上一顿,汤汁都溅了出来。
“好,好得很!”
他气得拂袖而去,明黄色的衣摆卷起一阵风,吹得我的葱苗都晃了晃。
“朕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气冲冲地走了。
我走到石桌边,端起那碗还有些温热的参汤。
闻了闻,香气扑鼻。
我走到菜地角落,小心翼翼地把汤……倒进了我的沤肥桶里。
人参也是植物,发酵一下,肥力肯定不错。
做完这一切,我拍了拍手,看着满园的绿意,心情舒畅。
还是种地有意思。
至于那个男人在想什么,谁在乎呢?
他可能觉得我在欲擒纵。
可能觉得我在故作坚强。
他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人,是真的不稀罕那个位置。
就像有些鱼,是真的只想当咸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