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万,买你一年。”
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在沈星的耳膜上,冷得她一哆嗦。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英俊到让人窒息的男人。
陆景深。
一个死了五年的人,都还能刻在骨子里的名字。
她的前夫。
五年前,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包括他。
五年后,他却坐在她面前,递给她一份堪称荒谬的合同。
“工作内容很简单。”
陆景深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扮演我的亡妻。”
沈星的指尖微微发颤,垂下眼帘,掩去那瞬间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
亡妻。
他叫得可真顺口。
“陆总,”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疏离又贪婪的微笑,声音是刻意捏出来的沙哑,“扮演死人?这价钱……是不是太晦气了点?”
她需要钱,很需要。
否则也不会来参加这个所谓“特型演员”的面试。
可她万万没想到,面试官是陆景深,而要扮演的角色,是五年前的自己——苏念。
陆景深像是没听到她的讨价还价,视线如同实质的刀片,一寸寸剐过她的脸。
“你很像她。”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仿佛在评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尤其是眼睛。”
沈星的心脏猛地一缩。
就是这双眼睛,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他哭,为他笑。
最后,也是这双眼睛,在冲下悬崖的瞬间,看到了他车里坐着的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她的好闺蜜,林晚晚。
“只是像,要价一千万,陆总真是情深义重。”沈星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带上几分轻佻和嘲讽。
她要激怒他。
她想看看,这个男人在提起苏念时,到底还剩下几分真心。
然而,陆景身并没有动怒。
他只是靠在椅背上,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这不是你可以议价的。”
“签,或者滚。”
霸道,专制,一如既往。
沈星在心里冷笑。
五年前她没得选,五年后,她依然没得选。
但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走进这个牢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年那场“意外”,害得她家破人亡,她九死一生,整容换面,隐姓埋名。
她要查清楚真相。
到底是谁,想要她死。
而陆景深,是离真相最近的人。
“好,我签。”
沈星拿起笔,几乎没有犹豫,就在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新名字。
沈星。
不是苏念。
苏念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沈星,一颗为了复仇而燃烧的孤星。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景深盯着那两个字,眸色深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从今天起,你住进南山别墅。”
南山别墅。
那是她和陆景深曾经的婚房。
沈星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还留着那栋房子。
是舍不得,还是为了更好地折磨她这个替代品?
“别墅里有她所有的资料,包括影像和日记。”
陆景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需要你,在三天之内,变成她。”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必须和她一模一样。”
“做不到,就滚。”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沈星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扮演自己?
真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
陆景深,你到底是在思念我,还是在……心虚?
一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沈星租住的破旧公寓楼下。
司机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
“沈**,陆总让我来接您。”
沈星没有带任何行李。
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她坐上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冷。
车子一路开往城市的富人区。
南山别墅。
五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竟然都没有任何变化。
门口的保安还是那个熟悉的大叔,看到她时,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仿佛看到了鬼。
沈星在心里自嘲,可不是么,死人复活了。
管家李婶迎了出来,看到她的脸时,手里的托盘都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
李婶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婶是看着苏念长大的,后来又跟着她到了陆家。
“李婶,好久不见。”沈星想对她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李婶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很快又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先生在书房等您。”
她领着沈星走进这栋熟悉的房子。
客厅的墙上,还挂着她和陆景深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脸幸福,依偎在陆景深身边。
而陆景深,虽然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但眼神里,却有着一丝罕见的温柔。
都是假的。
沈星移开视线,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书房的门虚掩着。
陆景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一丝不耐。
“我说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景深,你怎么能这么对念念!她才刚走……”
这个声音!
沈星的身体瞬间僵住。
是林晚晚!
她怎么会在这里?
“找个替身来恶心谁?你对得起她吗!”林晚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控诉。
沈星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好一朵娇弱的白莲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林晚晚才是陆景深的亡妻。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陆景深冰冷的声音。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滚出去。”
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林晚晚哭红着眼圈冲了出来,一头撞上站在门口的沈星。
当她看清沈星的脸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脸色瞬间惨白。
“啊!”
她尖叫一声,连连后退,指着沈星,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
“鬼……鬼啊!”
沈星冷冷地看着她。
林晚晚,好久不见。
五年前那笔账,我们该好好算算了。
陆景深从书房走出来,看到林晚晚失态的模样,眉头紧紧皱起。
他的目光落在沈星身上,冷漠,又带着一丝探究。
沈星立刻低下头,做出害怕瑟缩的样子。
她现在,只是一个无辜的、被卷入豪门恩怨的小演员。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陆景深的声音里满是厌烦。
他对林晚晚,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亲近。
林晚晚这才回过神,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看向沈星的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惊恐和怨毒。
“景深……她……她怎么会……”
“我的客人。”陆景深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他走到沈星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沈星的身体一僵。
隔着薄薄的衣料,男人掌心的温度传来,烫得她几乎要跳起来。
她有多久,没有被他这样碰过了?
“从今天起,她住在这里。”陆景深宣布道。
林晚晚的脸色彻底变了,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她死死地盯着陆景深揽在沈星肩上的手,嫉妒得快要发疯。
五年了。
她陪在陆景深身边五年,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可这个男人,别说碰她,就连一个好脸色都吝啬给予。
现在,他竟然为了一个酷似苏念的赝品,这样对她!
“景深,你疯了!”林晚晚的声音尖利起来。
陆景深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沈星,声音竟放柔了几分。
虽然依旧冰冷,但至少,不再那么刺骨。
“别怕。”
沈星在他怀里,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恶心。
陆景深,你又在演哪一出?
演给谁看?
演给你自己,还是演给这个害死你妻子的凶手看?
他揽着她,绕过失魂落魄的林晚晚,径直走向二楼的卧室。
那是他们的主卧。
门被推开。
里面的陈设,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甚至连梳妆台上,她用了一半的香水,都还静静地摆在那里。
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仿佛女主人,只是出了个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陆景深松开她,从衣帽间里拿出一件真丝睡裙。
藕粉色,是她从前最喜欢的颜色。
他将裙子扔到她怀里。
“换上。”
他的语气,是命令。
沈星抱着那件柔软的睡裙,指尖冰凉。
这是苏念的衣服。
现在,他要她这个替身,穿上属于苏念的衣服,睡在属于苏念的床上。
何其残忍。
何其讽刺。
“陆总,”沈星抬起头,眼睛里蓄起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我……我有点怕。”
陆景深看着她那双酷似苏念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曾经也总是这样,含着水光,依赖地看着他。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变得复杂。
“怕什么?”
“我怕……你太太。”沈星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她会回来的。”
陆景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她回不来了。”
他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沈星从未听过的疲惫和……绝望。
“她死了。”
沈星的心,狠狠一痛。
是啊,苏念已经死了。
被你和你的好朋友,亲手杀死了。
她不再说话,默默地走进浴室。
当她换上那件藕粉色的睡裙,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苏念。
欢迎回家。
从地狱,回到地狱。
当她从浴室出来时,陆景深已经不在卧室了。
偌大的房间,空旷得让人心慌。
沈星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属于她和陆景深的大床。
被子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一切都那么熟悉。
熟悉到让她想吐。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可过去五年的种种,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疯狂回放。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
一个冰冷的身体,贴了上来。
是陆景深。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从身后抱住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
“念念……”
他在叫她。
用那种缱绻又痛苦的语调,叫着那个已经死了的名字。
“念念,别走……”
沈星的身体僵得像一块石头。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走。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她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沈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猛地推开他,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吐得天昏地地。
身后,陆景深跟了过来。
他靠在门框上,酒意似乎醒了大半,眼神清明,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
他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怎么?”
“连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拿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有骨气?”
沈星用冷水泼了把脸,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他。
“陆总,合同上只写了扮演,可没写要履行夫妻义务。”
她的声音,同样冰冷。
陆景深眯起眼睛,一步步向她走来。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不是苏念,你只是她的影子。”
“影子,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的手指用力,几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
沈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屈服。
“影子?”她笑了,笑得凄凉,“陆总,你花了这么多钱,不会就是想找个影子,来提醒你自己,真正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吧?”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进了陆景深的心脏。
他眼底的冰霜瞬间凝结,杀意毕现。
“你找死!”
他猛地将她推到冰冷的墙壁上。
下一秒,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粗暴地打开,扔在她面前。
盒子里,是一枚钻戒。
不是什么鸽子蛋,只是一枚小小的碎钻,款式简单,甚至有些过时。
可沈星在看到它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这枚戒指……
是当年陆景深跟她求婚时,用的那一枚。
那时候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这枚戒指,花光了他当时所有的积蓄。
她一直视若珍宝。
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景深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审判。
“戴上它。”
“从现在起,你就是苏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