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寒刃孤魂我叫沈清辞,江湖人喊我“寒刃”。这名号听着威风,
实则不过是个被仇恨喂大的孤魂——十年前那场血案,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刻在我骨头里。那年我才十五,爹还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沈毅,
沈家府邸里的桂花每年秋天都开得铺天盖地,香得能飘出三条街。晚晴总爱在桂花树下等我,
她是苏御史的女儿,比我小两岁,梳着双丫髻,眼角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一看见我就蹦蹦跳跳地喊:“清辞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她手巧,会用桂花做糕,
可我总嫌她做得太甜;我手笨,却偏要给她刻木头玩意儿,那只桃木小兔子,我刻了三天,
边缘毛糙得很,她却宝贝似的揣在怀里,说要带一辈子。变故发生在深秋。
那天的桂花还没谢,空气里却突然涌进一股铁锈味。官兵踹开沈府大门时,
我正在给晚晴修那只断了耳朵的木兔。娘把我推进柴房的夹层,塞给我半块还热乎的麦饼,
只说了一句“活下去”,就转身冲向那些明晃晃的刀。我趴在夹层的缝隙里,
眼睁睁看着娘被一刀刺穿胸膛,鲜血溅在桂花上,红得刺眼。晚晴不知从哪儿跑出来,
扑到我藏身的柴房前,对着官兵喊:“不许你们伤害清辞哥哥!”一支箭射过来,
直直扎进她的心口。她倒在柴房门口,手还死死抓着门缝,怀里的桃木小兔子掉在地上,
滚到我能看见的地方。她气若游丝,嘴唇动了动,我看懂了,她说的是“清辞哥哥,
要活着”。那箭没沾我的血,却在我心上剜了个洞。十年间,不管我躲到哪里,
不管我杀了多少作恶的人,那洞都在那儿,风一吹就疼,
提醒我户部侍郎李嵩和丞相赵渊这两个狗贼,还活得逍遥法外。
2栀子花影此刻我正蹲在醉仙楼的檐角,怀里的麦饼硬得硌牙,嘴里满是尘土味。
我盯着街口,李嵩今天要去户部议事,这是我蹲了三天才等来的机会。檐角的瓦片凉得刺骨,
我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忠”字被我摸得发亮,这是爹留下的唯一念想。
风里忽然飘来一阵栀子花香,不是桂花的甜腻,是清清爽爽的香,勾得我下意识抬眼。
醉仙楼门口站着个姑娘,穿一身月白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栀子花纹,乌黑的头发松松挽着,
插着一支玉簪。她正仰头笑看楼牌,阳光落在她脸上,眼角弯起时,
两个浅浅的梨涡晃得我眼睛发花。我猛地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抠住瓦片,指节泛白。
怎么会有人这么像?晚晴笑起来也是这样,睫毛会轻轻颤,嘴角的弧度像描过似的,
连抬手拢碎发时,手腕转动的弧度,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绾绾,别站这儿傻乐了,
李大人的队伍要来了,咱们快躲躲!”丫鬟小跑着过来拉她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慌张。绾绾?
我默念着这名字,舌尖发苦。晚晴、绾绾,连名字都带着点同音的巧合。
她被丫鬟拉到老槐树下,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仰头往我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亮得像淬了光,没有半分惧意,倒带着点好奇,
像是在琢磨“这房梁上怎么蹲着个人”。我慌忙低下头,心口那道疤像是被盐水浇了,
疼得我差点从檐角滑下去。晚晴是软的,说话细声细气,
见了虫子都要躲到我身后;可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脊梁却挺得笔直,
像初春刚冒尖的竹,宁折不弯。马蹄声越来越近,敲在青石板路上,“嗒嗒”作响。
人群往两边退,让出一条道来,李嵩的八抬大轿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轿夫抬得四平八稳,
轿帘上绣着的牡丹花都快晃出残影。我握紧短刀,指腹蹭过冰凉的刀刃。十年了,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就在轿帘要经过老槐树时,那叫绾绾的姑娘忽然“呀”了一声,
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扑,竟直直撞在了轿前的仪仗上。“大胆刁民!
竟敢挡李大人的轿驾!”领头的护卫立刻拔刀,刀光闪得人眼睛疼,“给我拿下!
”丫鬟吓得瘫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饶命!我家**不是故意的!她是被人推了一把!
”绾绾站稳身子,拍了拍裙摆上的灰,不仅没怕,反倒抬着头,直视着轿内:“民女秦绾,
并非有意冲撞。方才确实有人从背后推我,还请大人明察。”她的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泉水,
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韧劲。轿帘被掀开,李嵩那张肥脸探了出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在秦绾脸上扫来扫去,眼神黏腻得让人恶心,透着**裸的贪婪:“哦?倒是个俏丫头。
冲撞本大人,总得赔罪吧?这样,跟我回府,陪本大人喝几杯,这事就既往不咎了。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敢怒不敢言。谁不知道李嵩好色成性,凡是被他看上的姑娘,
很少有能全身而退的。丫鬟哭得撕心裂肺,秦绾却攥紧了衣袖,
脸色冷了下来:“大人若要治罪,民女认;但要强抢民女,恕我不能从命。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更应以身作则,岂能如此轻薄?”“给脸不要脸!”李嵩勃然大怒,
拍着轿杆喊,“来人,把她给我绑了,带回府去!
”3刀光剑影护卫的手刚要碰到秦绾的胳膊,我已经从檐角跳了下去。
短刀出鞘时带起一阵风,“锵”的一声,就挑飞了那护卫手里的刀,刀刃**旁边的青石板,
溅起一串火星。“她的罪,我替她担。”我站在秦绾身前,背对着她,
能感觉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和晚晴身上的桂花味不一样,却同样让我心头一暖,
“但你李嵩,不配动她一根手指头。”李嵩打量我半天,见我穿着粗布衣裳,身上落满尘土,
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杀气,顿时色厉内荏:“你是什么人?敢管本大人的闲事!
”“取你狗命的人。”我话音未落,刀已经劈了出去。这些年我在江湖上刀里来血里去,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无数次,对付这些养尊处优的护卫,比切菜还容易。刀光闪过,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个护卫的手腕被我砍伤,刀掉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其他护卫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我不退反进,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
反手就划破了另一个护卫的喉咙。鲜血溅在我脸上,温热的,带着腥味,这味道我太熟悉了,
十年前沈府的血,也是这个味道。围观的百姓偷偷叫好,声音不大,
却听得我心里发暖——这世上,终究还有公道在。没一会儿,几个护卫就倒在地上哀嚎,
剩下的吓得不敢上前。李嵩缩在轿里,浑身发抖,指着我喊:“反了!反了!快,去叫人!
”我一步步走向轿子,刀身还在滴着血,眼里的杀气几乎要溢出来。十年的仇恨压在心底,
此刻终于要爆发了。我能想象到李嵩的血溅出来的样子,能想象到他跪地求饶的嘴脸,
可就在我抬手,准备一刀结果他时,手腕却被人轻轻拉住了。是秦绾。她的指尖微凉,
带着点薄汗,攥得很用力:“壮士,不可!”我回头看她,阳光刚好落在她脸上,
梨涡浅浅的,眼神里满是焦急。那一刻,我竟想起晚晴当年拉着我,
不让我去跟欺负小贩的恶霸拼命的样子。可晚晴的手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拉着我胳膊晃来晃去;秦绾的手却很用力,指尖攥得发白,透着股倔强。“他害了我全家。
”我声音沙哑,刀身还在微微颤抖,“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我知道。”她忽然说,
眼神很亮,像是能看穿我心底的伤痛,“你眼里的恨,藏不住。可杀了他,
你就成了亡命之徒,往后余生都要东躲**,怎么能告慰你家人的在天之灵?”她顿了顿,
继续说:“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罪行,
让他活着受折磨,那才叫真正的报仇。”我愣住了。十年了,所有人都劝我忍,劝我逃,
没人敢跟我说“怎么报仇”。他们要么怕赵渊和李嵩的权势,要么觉得我是个疯子,
可这个只见过一面、长得像晚晴的姑娘,却一语道破了我心底最深的执念。是啊,
我不能就这么杀了他。我要让他跪在沈家的灵前忏悔,要让他和赵渊一起,
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李嵩趁乱爬下轿子,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
一边跑一边喊:“抓刺客!快抓刺客!”我知道今天杀不了他了。我看了秦绾一眼,
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像极了当年晚晴看着我的样子。我翻身跃上屋顶,
声音飘在风里:“后会有期。”她在下面喊:“我叫秦绾!你叫什么?”“沈清辞。
”我留下名字,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巷弄里。跑了很远,直到听不到后面的追兵声,
我才躲进城外的一座破庙里。破庙里到处是灰尘,墙角结着蛛网,**在冰冷的墙壁上,
大口喘着气,脑海里全是秦绾的脸。她真的太像晚晴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可又太不一样了。晚晴温柔、胆小,需要人保护;秦绾却勇敢、倔强,有自己的主见。
我从怀里掏出那只桃木小兔子,边缘已经被我摸得光滑,上面还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是晚晴的。我摩挲着小兔子,眼眶发热。晚晴,我遇到了一个很像你的姑娘,她叫秦绾。
你说,这是不是你在天有灵,派她来提醒我,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接下来的几天,
我没再盯着李嵩,反倒忍不住四处打听秦绾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从一个茶楼老板那里得知,秦绾是吏部尚书秦正的女儿。秦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
在朝中威望很高,就是因为太耿直,和赵渊、李嵩这些人向来不和,常常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这倒有意思,敌人的敌人,或许能成盟友。4暗格秘谋我琢磨着怎么联系秦正,
可又怕暴露身份,给秦家带来麻烦。思来想去,我决定先潜入李府,
搜集更多他贪赃枉法的证据,有了筹码,才能和秦正谈合作。那天夜里,月色很暗,
适合行动。我换上夜行衣,避开巡逻的守卫,像狸猫一样潜入李府。李府很大,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我凭着之前打探到的消息,直奔书房。书房里还亮着灯,我趴在房梁上,
屏住呼吸,灰尘落在眼里,涩得难受。下面,李嵩正和一个人说话,那声音阴恻恻的,
我一听就认出来了——是赵渊。“秦正那老东西油盐不进,上次在朝堂上还敢反驳我,
真是活腻了。”赵渊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再这样下去,咱们的事迟早要败露。
”李嵩谄媚地笑:“丞相息怒,秦正虽然难缠,但他有个软肋啊。”“哦?什么软肋?
”“他那个女儿,秦绾。”李嵩的声音透着猥琐,“那姑娘长得真是标志,
比画上的仙子还美。不如,咱们把她绑了,逼秦正就范,让他以后乖乖听话。
再把秦绾嫁给我儿子,咱们两家联姻,这朝堂上,还有谁能挡得住咱们?”赵渊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琢磨,然后冷笑一声:“好主意。就这么办,找几个可靠的人,今晚就动手,
别留下痕迹。”我攥紧了刀,指节都疼了。秦绾是为了劝我,才让我没当场杀了李嵩,
现在却要因为我,遭这无妄之灾?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我在房梁上多待了一会儿,
看着他们商议完细节,赵渊起身离开,李嵩才回了后宅。我悄悄从房梁上跳下来,
在书房里翻找起来。书架上摆满了书,我没心思细看,直接走向书桌。抽屉里全是些信件,
大多是阿谀奉承的话,没什么用。我不死心,又在书架后面摸索,忽然摸到一块松动的木板,
我用力一推,木板移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本账本,还有一叠信件。我打开账本,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日期和数额,全是李嵩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记录,
甚至还有和外敌勾结的账目。那些信件,正是他和赵渊密谋陷害我爹的证据!
我心里一阵激动,把账本和信件揣进怀里,刚要离开,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还有压低的说话声:“动作快点,丞相说了,今晚必须把秦**带回来!”是李嵩的人,
他们真的要去秦府!我心里一急,立刻冲出书房,避开巡逻的守卫,朝着秦府的方向狂奔。
秦府离李府不远,我跑了半刻钟就到了。远远就看见秦府门口乱成一团,
几个蒙面人正撬着大门,里面传来护卫的吆喝声。我拔刀冲进去,大门被撬开一道缝,
我侧身挤进去,正看见秦绾提着剑站在院子里。她穿一身素色劲装,头发束成马尾,
裙摆沾了泥,脸上还有点灰,却依旧脊背挺直,剑指蒙面人:“我爹一生光明磊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