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御书房。
大周朝的君主,我的姑父,正德帝,正在批阅奏折。
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是宫里的老人,也是皇后姑母的心腹。
“陛下,国公爷求见。”
李德全轻声通报。
正德帝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宣。”
我父亲,镇国公顾修明,一身朝服,缓步而入。
“臣,顾修明,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正德帝放下朱笔,“可是为了北境的军务?”
我父亲摇了摇头。
“臣今日入宫,是为家事。”
“哦?”正德帝有些意外,“爱卿的家事,竟也需要闹到朕这里来?”
父亲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
与我那份抄录本不同,这份,是沈彻的原件。
不知父亲用了什么法子,竟将它从通政司截了下来。
“请陛下,过目。”
正德帝接过奏折,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瞬间阴沉下来。
“混账东西!”
他将奏折重重地摔在御案上,龙颜大怒。
“为平妻请封诰命?他沈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朕提拔他为永宁侯,是让他为国分忧,不是让他来败坏朝纲,挑战祖宗礼法的!”
父亲躬身立于一旁,一言不发。
他知道,此刻,皇帝的怒火,需要一个宣泄口。
正德帝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将知沅置于何地?将你镇国公府置于何地?又将皇后和朕,置于何地!”
“朕当初亲自赐婚,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此举,与公然掌掴朕的脸面,有何区别!”
皇帝的怒火,不仅仅是因为沈彻的行为荒唐。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权力的被挑衅。
沈彻是新贵,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用以制衡老牌世家的棋子。
可如今,这颗棋子,竟妄想反过来要挟棋手。
他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圣眷正浓,便可以为所欲为。
他这是在试探皇帝的底线。
而帝王的底线,是绝不容许任何人试探的。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正德帝的怒气未消,皇后姑母便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她看见父亲也在,并不意外。
“陛下。”
她屈膝行礼,眼圈泛红。
“臣妾的侄女,今日在凤仪宫,戴着凤簪,逾制赴宴。”
“臣妾管教不严,请陛下降罪。”
她没有提沈彻,只说我的罪。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施压。
正德帝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受了委屈的模样,再联想到那份荒唐的奏折,心中的怒火更是烧到了顶点。
他快步上前,扶起皇后。
“梓童,这与你何干?”
“是那沈彻,不知好歹,欺人太甚!”
他转身看向李德全,声音冷得像冰。
“李德全!”
“奴才在!”
“传朕旨意!”
“永宁侯沈彻,宠妾灭妻,德不配位,治家不严,有辱朝廷体面,着,革去其翰林院掌院学士一职,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其奏请之事,荒唐至极,驳回!并著通政司,将此奏折原文,传阅六部九卿,以为警示!”
这几道旨意下来,已是极重的惩罚。
革去掌院学士,等于断了沈彻的青云路。
罚俸一年,是经济上的打击。
而将奏折传阅六部,更是公开的羞辱,让他彻底在官场上抬不起头。
然而,皇后姑母却摇了摇头。
“陛下,仅是如此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知沅那孩子,性子刚烈。沈彻如此辱她,她已存了死志。”
“今日若非臣妾拦着,她怕是就要血溅凤仪宫,以证清白了。”
这话,自然是夸张了。
但皇帝信了。
或者说,他愿意信。
因为他需要一个更充分的理由,来彻底解决这件事,以安抚国公府,也以维护皇家的颜面。
他看着皇后,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镇国公。
他明白,若不给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交代,这件事,没完。
沉吟片刻,正德帝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李德全。”
“奴才在。”
“再拟一道旨。”
“永宁侯夫人顾氏知沅,出自名门,德言容功,堪为表率。然其夫不贤,致使其身心俱疲,朕心甚悯。”
“朕,体恤顾氏之苦,准其与永宁侯,和离。”
“另,顾氏既已非侯府妇,仍为国公府贵女,特封为‘安宁县主’,赐京中别院一座,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钦此。”
此旨一出,连李德全,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惩罚沈彻了。
这是在生生剐他的肉,抽他的筋!
准予和离,是让他失去国公府这个最大的靠山。
封我为县主,是给了我远超侯夫人的尊荣。
赐予宅邸金银,是让我风风光光地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却能带走他沈彻赖以为生的所有根基。
何其狠辣!
何其决绝!
皇后姑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她与父亲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跪下。
“陛下圣明,臣(臣妾),谢陛下隆恩。”
御书房内,尘埃落定。
而永宁侯府里,沈彻和柳依依,还在等待着那道能让他们一步登天的“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