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桐城文化宫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长条木桌铺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墙角的暖气管发出轻微的嗡鸣。珍玉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刚出版的小说集,封面上的玉兰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这场文学座谈会是市文联组织的,邀请了几位本地作家交流创作心得。
珍玉原本不太想来,是宋闻声劝她。
“多和同行聊聊,对你有好处。”
可当主持人笑着介绍“特别来宾,原地区文化局傅局长”时,她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
傅修宴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鬓角的白发更显眼了。
他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主位,目光像两道灼热的激光,牢牢锁在珍玉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珍玉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念安不在身边,她连个可以下意识抚摸的东西都没有。
座谈会起初还算顺利,作家们讨论着创作技巧,气氛融洽。
直到傅修宴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平和。
“珍玉老师,”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您的作品总带着种淡淡的忧伤,尤其是描写女性命运时,那种隐忍和挣扎,是不是源于什么特殊的经历?”
珍玉抬眸,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平静地回答。
“创作源于生活,但更多的是艺术加工。”
“是吗?”傅修宴笑了笑,那笑容却没抵达眼底。
“可我总觉得,您笔下那个失去孩子的主角林丽,描写的太真实了,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好奇和探究。
珍玉的脸色白了几分,指尖泛凉。
“傅先生说笑了,虚构而已。”
“虚构?”
傅修宴忽然提高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全然不顾主持人递来的眼色。
“那你告诉我,‘念念’这两个字,也是虚构的吗?”
“念念”两个字像炸雷,在珍玉耳边轰然炸响。
她猛地抬头,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你真的全忘了吗?”傅修宴步步紧逼,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嘶吼。
“忘了傅家老宅的玉兰树?忘了我?忘了我们的女儿念念?!”
“傅局长!”主持人慌忙起身打圆场。
“您可能有些激动了……”
“我没有激动!”傅修宴一把挥开主持人的手,目光死死锁着珍玉。
“阿兰,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就因为我过去做错了事,你就要这样惩罚我吗?”
珍玉只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压住,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周围的议论声、惊呼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傅修宴那张扭曲的脸在眼前放大,那些被她强行尘封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念念冰冷的小手,护城河水的刺骨,还有他当初冷漠的眼神。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不认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宋闻声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他几步冲到珍玉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她叫珍玉,不认识你这个疯子!”
宋闻声懒得跟他废话,拿起珍玉的包,对目瞪口呆的众人点头致歉。
“抱歉,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他半扶半抱着浑身发颤的珍玉,强行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
傅修宴追上去,却被叶兰颤抖的身躯定住。
傅修宴僵在原地,看着宋闻声小心地扶着她的胳膊,她微微依靠着宋闻声,两人扶持着渐行渐远。那画面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他眼中的疯狂愈发浓烈,原本还残存的一丝犹豫和幻想彻底破灭。
只要宋闻声还在,他就永远无法挽回她。
他要夺回她,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用最极端的方式,也要将她从宋闻声身边抢回来,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