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鼻尖萦绕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以及挂在床头正在滴答滴答往下输送液体的吊瓶。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我这是……还活着?记忆的最后是刺耳的刹车声,
卡车巨大的前灯由远及近,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的撞击。在我失去意识前,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部拨不通的手机。电话那头,顾言彻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耐烦:“沈念,
你又在闹什么?佳佳她身体不舒服,我没空管你。”是了,
他的白月光林佳佳只是低血糖晕了一下,他便丢下发着高烧的我,连夜飞去了邻市。而我,
在独自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那场车祸一起流逝了。
“吱呀——”病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推开,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偏过头,
看到了那个我刻在骨子里、也恨进骨子里的身影。顾言彻。
他再也不是我印象中那个一丝不苟、永远矜贵冷漠的顾家大少了。
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臂弯,领带被扯得歪七扭八,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露出锁骨。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双向来锐利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正死死地盯着我。他几步冲到我的床前,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念念……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医生说你可能会……”他说不下去了,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我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被我这样的眼神刺痛了,
伸手就想来握我的手。在我冰冷的注视下,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对不起,念念,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道歉,
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卑微,“是我错了,我不该不接你电话,
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让王姨给你炖你最喜欢的汤……”回家?
我差点笑出声。是回那个除了佣人,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独守空房的冰冷别墅吗?
是回那个每个角落都摆着林佳佳照片,提醒我只是个鸠占鹊巢的替代品的牢笼吗?
见我迟迟不语,顾言彻的耐心似乎在一点点告罄,他眼中的慌乱逐渐被阴鸷和不耐取代。
这是我熟悉的他,那个掌控一切、不容许任何忤逆的顾言彻。“沈念,别闹了。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我知道你生气,但这次车祸是个意外。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像一把快刀精准地翻开我心中那层薄薄的血痂。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发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声音,平静得不像话。“顾言彻。”他听到我叫他,眼睛一亮,
急切地凑近:“我在。”“我们离婚吧。”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顾言彻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眼神里的风暴在疯狂聚集。“我说,离婚。
”我重复了一遍,清晰地看着他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
就在你书房的抽屉里。你回去签个字,我们就两清了。”“沈念!”他终于爆发了,
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你疯了是不是?!就因为我没接到你的电话?你要跟我离婚?
”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疼,可我却感觉不到似的,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你没接电话,
”我轻轻地说,“是因为,我不想再爱你了。”“不爱了”这三个字,
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捅进了顾言-彻的心脏。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空白。他攥着我的手在微微发抖,嘴唇翕动着,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还有,
”我迎着他几近崩溃的目光,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别再叫我念念,我嫌脏。
”02“我嫌脏”三个字,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顾言彻的脸上。他眼中的血色更浓,
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手背上青筋暴起。我疼得皱了下眉,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一个护士推开门探进头来:“3床的病人,
是您按的呼叫铃吗?有什么需要?”我没看顾言彻,目光直直地投向那个年轻的护士,
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护士,麻烦你请这位先生出去,我需要休息。”护士愣了一下,
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显然是看出了气氛不对。顾言彻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他死死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盯出个洞来。“沈念,你闹够了没有?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带着威胁的意味,“别逼我发火。”我恍若未闻,
只是再次对护士说:“请他出去。”护士面露为难,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非富即贵,
她不敢得罪。病房里的空气几乎凝滞,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威风。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嘲讽的女声打破了僵局。病房门被再次推开,
我的闺蜜苏晴提着一个保温桶,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顾言彻那只攥着我手腕的手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顾言彻,**的有脸来?!
”苏晴把保温桶重重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念念躺在这里,你满意了?
是不是非要等她进ICU,你才肯从你的白月光身边滚回来?
”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顾言彻的痛处。他猛地松开我,手腕处已经多了一圈刺目的红痕。
“这里没你的事。”顾言彻转向苏晴,眼神阴鸷,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感。“没我的事?
”苏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接挡在我床前,“顾言彻,你搞清楚,
念念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发着高烧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儿?
她在手术室里抢救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哦,我知道了,你在陪你的林佳佳看星星看月亮,
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呢!”苏晴的嘴一向又毒又快,怼得顾言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说了,那是个意外!”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试图解释。“意外?”苏晴冷笑,
“三年前念念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你在国外陪林佳佳过生日。一年前念念胃出血住院,
你因为林佳佳心情不好,在酒吧陪了她一夜。顾言彻,你敢说这些也都是意外吗?
”顾言彻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这些事我都快忘了。或者说,
是我逼着自己忘掉的。每一次的失望,每一次的独自承受,我都为他找好了借口。
可现在被苏晴血淋淋地翻出来,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心早就在这一次次的“意外”里,
被凌迟得千疮百孔。我掀开被子,挣扎着想要下床。“念念,你干什么!
”顾言彻和苏晴同时惊呼出声。顾言彻想上前来扶我,被苏晴一把推开:“滚开!别碰她!
”我扶着床沿,慢慢站稳,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口。
我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着这个我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他的眼中有慌乱,有愤怒,
有不解,唯独没有悔意。“顾言彻,”我平静地开口,“我们之间,早就不是意外了,
是蓄谋已久的谋杀。你用你的冷漠和忽视,一刀一刀,杀死了那个爱你的沈念。”“现在,
她死了。”“所以,请你离开我的病房,也请你,滚出我的人生。”我的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颗子弹,射进他的胸膛。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眼神里终于流露出恐慌。“不……念念,不是这样的……”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却又无力地垂下,“我不同意离婚……我绝不同意!”“这由不得你。”我轻声说,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苏晴拉过我的手臂,将我护在身后,
对着顾言彻下了逐客令:“听见了吗?滚!”顾言彻的目光越过苏晴,死死地锁住我,
那眼神像是一张网,要把我牢牢困住。僵持了几秒,他忽然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那笑意里带着疯狂的偏执和占有欲。他一步步后退到门口,手握住门把,
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我。“沈念,你生是我顾言彻的人,死是我顾言彻的鬼。”“离婚?
”他低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呓语。“你做梦。”“砰!”病房门被他用力摔上,
巨大的声响震得我耳膜生疼。03巨大的关门声在病房里回荡,震落了天花板上细微的灰尘。
苏晴气得浑身发抖,转身想去追,被我拉住了手腕。“晴晴,算了。”我的声音很轻,
却让苏晴瞬间红了眼眶。她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算了?念念,他都这么对你了,
你还……”“我只是不想再为这种人浪费力气。”我打断她,扶着她的手臂重新坐回床边。
身体依旧虚弱,但我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苏晴看着我手腕上那圈狰狞的红痕,
眼泪掉了下来:“疼不疼?”我摇了摇头,那点皮肉之痛,比起心脏被反复凌迟的十年,
根本不值一提。“晴晴,帮我个忙。”“你说。”她立刻抹掉眼泪。
“帮我找一个最好的离婚律师。”我看着她,一字一句,“要尽快,马上。”苏晴愣住了,
随即重重点头:“好!我马上去办!你放心,就算倾家荡产,我也帮你把这婚离了!
”她说完,拿起手机就走到阳台去打电话。**在床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心里一片平静。那个爱着顾言彻的沈念,真的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死在了他那句“佳佳身体不舒服,我没空管你”的电话里。现在的我,
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人生。苏晴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她就告诉我,
已经联系上了一位业内顶尖的律师,姓周,明天一早就能过来。我松了口气,
刚想跟她说声谢谢,病房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进来的是护士长,
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沈**,”护士长的笑容有些勉强,
“顾先生已经为您安排了特护病房,也请了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您。现在,
请您跟我们过去吧。”她的语气是通知,不是商量。我看向她身后的两个男人,
他们站姿笔挺,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保镖。顾言彻的动作,真快。
这是想把我软禁起来。苏晴立刻炸了:“我们不去!凭什么听他的安排?他算老几?
”护士长面露难色:“苏**,这是顾先生的吩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为难你们?”苏晴气笑了,“你们这是非法拘禁!信不信我报警?”“请便。
”其中一个保镖冷冷地开口。他们笃定我不敢把事情闹大。毕竟,顾家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这也是过去十年里,顾言彻拿捏我的筹码。我拉住激动的苏晴,对护士长说:“我伤得很重,
医生说需要静养,不方便移动。”护士长还想说什么,我抬起眼,
静静地看着她:“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任何问题,或者我的朋友受到了任何骚扰,我想,
顾言彻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觉得呢?”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意。
护士长对上我的视线,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犹豫了几秒,
最终还是对那两个保镖说:“既然沈**身体不便,就让她在这里休息吧。
你们在外面守着就好。”两个保镖对视一眼,没有反驳,转身走出了病房,
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苏晴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念念,
他这是要干什么?把你当犯人一样看着吗?”“大概是怕我跑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他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困住我。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会为了他一句话就妥协的沈念。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律师明天还怎么进来?”苏晴急得在原地打转。
我拿起苏晴放在床头柜的保温桶,打开盖子,是她亲手炖的鸡汤,香气扑鼻。我盛了一碗,
慢慢地喝着。温热的汤顺着食道滑入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晴晴,”我喝完汤,
把碗递给她,“你先回去吧。”“我怎么能走!我要在这里陪你!”“你在这里,
只会让他的人更警惕。”我看着她,眼神平静而坚定,“听我的,你先回去。明天,
像平常一样来看我就好。”苏晴看着我,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她咬了咬唇,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自己小心,有任何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嗯。
”送走苏晴,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躺在床上,闭上眼,脑海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
顾言彻,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你太小看一个女人决定放弃爱情后的决心了。
04第二天一早,苏晴准时提着保温桶出现。门口的保镖拦住了她,
面无表情地说:“顾先生吩咐,除了医生护士,任何人不得探视。”苏晴当场就发飙了,
声音大到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是病人家属!给我滚开!”我躺在床上,
听着外面的争吵声,心里一片冰冷。顾言彻,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很快,争吵声停了。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顾言彻的特助,张航。他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手里却提着苏晴的保温桶。“沈**,早上好。”他将保温桶放在桌上,公式化地开口,
“顾总让我转告您,他已经驳回了您的离婚申请。在他回来之前,希望您能安心养病。
”他顿了顿,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另外,
顾总已经和院方打过招呼,也暂停了您所有的银行卡和线上支付功能。您在这里的一切开销,
都会由顾总承担。”这番话,无异于釜底抽薪。他不仅要禁锢我的人身自由,
还要切断我所有的经济来源。他想让我变成一只只能依附他生存的金丝雀,
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我看着张航,忽然笑了。“他去哪了?”张航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
愣了一下才回答:“林**昨天受了惊吓,一直不太舒服,顾总飞回去陪她了。
”又是林佳佳。我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真好。他越是这样,
我便越是庆幸自己的决定。“知道了。”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你出去吧,
我要休息了。”张航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我毫无波澜的侧脸,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