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小路上,我拄着一只木杖,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前方走去。
心口的疼痛依旧鲜明。
我皱了皱眉,摸向伤口的手沾染上了一丝血迹。
我是在被扔在乱葬岗上的第二日夜晚醒来的。
那时候的月光下,一只野狗正在撕咬着我的衣袖。
没有人知道,我有一个秘密。
我的心脏,天生是长在右边的。
所以那天,我故意撞上那些刺客的剑,其实不过是为了脱困。
与我料想的一样,她们……
果然没有在意我的生死,任由我“曝尸野外”。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她们给了我离开的机会。
冬日很冷,甚至冷的胸口处的血洞已经不再流血,
我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伤口,借着月光辨认方向,
向前走去。
夜风下,我不自觉的抹了一把脸,上边是已经不知道干涸了多久的眼泪。
我一步一步的,走出两世以来,萧明珠带给我的所有阴影。
也走出困住我和爹爹的姜府宅院。
其实最开始,母亲对爹爹,并不是那样冷漠的,
他们,是一起从岭南走出去的少年夫妻。
这世道对女子并不苛刻,
所以母亲十七岁那年,曾经励志外出闯荡一番。
那时候她拉着爹爹的手跪在祖父面前,
说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年,等她回来时,或许爹爹已经娶了别人,
她实在舍不得。
她说希望祖父能让她嫁给爹爹,她想跟着爹爹一起出去,
闯出一番天地。
那天她跪在苏家的祠堂里,一字一句的发着誓,
她说以后,一定会夫妻同甘共苦,一世无忧,
也说爹爹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可是后来……
后来母亲果然闯荡了出来,坐上了女官。
那时候爹爹满心欢喜地做了好一桌岭南菜,等着母亲回来,
可是等来的,确实母亲想要另嫁他人的消息。
那天母亲拉着姜钰父亲的手,冷眼看着爹爹:
“阿生是世家之子,对我会助益良多。”
“况且……”
母亲伸手抚向还在肚子里的姜钰:
“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母亲的话里话外只透露出来了一个意思,她想将爹爹,
休夫另嫁。
那一瞬间,爹爹如坠冰窖。
却也无奈同意,一个人搬去了别院。
一年后,母亲喝醉了酒,所以才有了我。
幼时,爹爹总是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回忆,
他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又一遍。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走?
爹爹怔了怔,喃喃自语:
“走去哪儿呢?”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年少发誓要一辈子好好对待的人,也是我的天……”
“离了这儿,我有去哪儿呢?”
除了这里,他无家可归。
可是爹爹,你说的不对。
她不是你的天,也不是你要豁出去一辈子的人。
就像萧明珠于我也一样。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所以我走了,我可以见天、可以见地;
见油菜花海、见冰川雪刃;
亦可以见芸芸众生。
我要回岭南去。
迎着冷风,我将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
终于,在第三日天亮之前,我到达了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