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跟我摊牌那天,我平静地推还那枚钻戒:“三年到期,物归原主。
”他错愕的表情像吞了只苍蝇:“你早就知道那个赌约?”直到他深夜砸门说想我,
我隔着猫眼看见他身后的白月光身影。舷窗外塞纳河的灯火蜿蜒如钻链,
我举杯碰响她的杯壁:“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林辰推门走进咖啡馆时,
我刚好咽下最后一口冰美式,苦涩的余味在舌尖蔓延开,
窗外的阳光斜斜打在他一丝不苟的高定西装上,镀了层金边,依旧耀眼得让人心口发闷,
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带着一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从容。“颜卿。”他开口,
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好听,像大提琴的弦音,只是今天似乎绷得格外紧。我抬眼,
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没有错过他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闪躲,三年了,这张脸,
这双眼睛,早就刻进了我的骨头里,连同他此刻的每一分不自然。“嗯。”我应了一声,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咖啡杯壁,杯底还残留着一圈深褐色的印记。
短暂的沉默在昂贵的香氛空气里弥漫开,像一块沉重的丝绒幕布缓缓降下,
他似乎在组织语言,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终于,他像下了某种决心,
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放慢的郑重,
推过光滑的桌面,停在我面前。盒子打开,那枚年前定制的,曾让我心尖发颤的订婚钻戒,
在柔和的顶灯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颜卿,”他的声音干涩,
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我们…到此为止吧。”我静静地看着那枚戒指,
看着它炫目的光芒,心里那个悬了三年的巨大问号,终于沉重地落了下来,
砸得五脏六腑都闷闷地疼。原来,尘埃落定是这种感觉。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
没有歇斯底里。我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用尽全力想去捂热的男人,
忽然觉得有点累,还有点可笑。我伸出手,没有一丝颤抖,指尖触碰到柔软的丝绒盒面,
轻轻合上盖子,那璀璨的光芒被隔绝在内,然后,我平静地,将那小小的盒子,
沿着桌面推了回去,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三年到期,物归原主。
”我的声音出奇地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林辰脸上那点强装的从容和歉意,瞬间凝固了,碎裂开来,他猛地抬眼,瞳孔骤然收缩,
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人。那眼神里,混杂着极度的错愕、难以置信,
还有一种被猝不及防掀开了底牌的狼狈,像一只精心布置好陷阱的猎人,
却突然发现猎物早就看穿了一切,还对着他微笑。“你……”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声音艰涩得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惊怒,“你早就知道?
”他死死盯着我,像要从我脸上剜下一块肉来,“那个赌约?”我迎着他锋利如刀的目光,
唇角甚至向上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那弧度里盛满了可笑的嘲讽,
我替他说完了那句他大概永远也没想过会由我说出口的话,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
精准地扎向他:“对,我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赌你林大总裁,
能不能在这三年里,爱上我。”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咖啡馆内,
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回响。林辰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放在桌面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滔天巨浪。
我所有的反应——哭闹、哀求、崩溃、指责……唯独没有眼前这种平静的、洞悉一切的宣判。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想挽回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或者想质问我是如何得知的,
但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空气彻底凝固了,
只剩下咖啡馆背景音乐里轻柔的小提琴声,此刻听来讽刺无比,那枚被我推回的丝绒盒子,
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符号,横亘在我们之间,
冰冷地宣告着这场从一开始就标好了价码的爱情正式落幕。我站起身,
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声响,没有再看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一眼,转身,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外面喧嚣的声音和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将我吞没。走出咖啡馆,
午后的阳光白得晃眼,带着初夏的热度砸在皮肤上,却驱不散心底那层厚重的悲伤。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汽车尾气和行道树的气息,真实得有些呛人,
抬手招停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隔绝了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师傅,去城西,
枫林苑。”报出陈默家的地址,声音有点哑。司机应了一声,车子汇入车流。**在椅背上,
闭上眼,窗外掠过的风景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咖啡馆里林辰那张错愕、狼狈、震惊的脸,
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黑暗中。知道那个赌约吗?当然知道。就在他向我表白的前一周,
那个灯红酒绿的私人会所包厢里,我去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却意外地在虚掩的门外,
听到了足以冻结血液的对话。“阿辰,跟那种灰姑娘玩真的?”一个娇柔做作的女声,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是白薇,他心尖上的白月光。然后是林辰低低的笑声,
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醉意和一贯的掌控感:“薇薇,别瞎想。就是个赌约罢了,三年,
看她能不能让我动心,三年后,我赢了,爷爷最喜欢的汝窑天青就到手了,正好你出国,
等你回国,跟你结婚。”“哼,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哦!别到时候假戏真做,
被那种廉价的女人缠上了。”白薇的声音甜腻得发齁。“放心,”林辰的声音斩钉截铁,
“只是赌约而已。她?还不配。”“只是赌约而已……”“还不配……”这几个字,
像淬了剧毒的冰锥,反复地、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死死地捂住嘴,
指甲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泪水汹涌而出,
模糊了包厢门缝里透出的暧昧灯光。那一刻,世界崩塌了。可悲的是,
即使听到了这样残忍的宣判,我竟然还是选择了飞蛾扑火,我天真地以为,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我用尽全部力气去爱他,去了解他的喜好,
包容他的冷漠,在他疲惫时送上温热的汤水,在他应酬晚归时留一盏灯,
在他胃病犯了时整夜守在他床边……像个虔诚的信徒,供奉着自己卑微的爱意。
我赌上了全部,赌自己会是那个例外。结果呢?我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的体面,
都是自己强撑着讨回来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滚烫地砸在手背上,
洇开深色的痕迹。不是为林辰,
是为那个傻得可怜、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最终头破血流的自己。车子在陈默家楼下停稳,
我胡乱抹了把脸,付了钱下车。刚走到单元门口,防盗门就哐当一声被从里面大力拉开。
陈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穿着印着巨大卡通猫头的睡衣,
趿拉着人字拖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垃圾袋。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我扫视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我红肿的眼睛上。“操!
”她低骂一声,一把将我拽了进去,力道大得我一个趔趄。“**分了?那姓林的王八蛋?
!”“嗯。”我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闷闷地应了一声,鼻音浓重。“分得好!早该分了!
”陈默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在空旷的楼道里嗡嗡回响,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那狗东西配不上你!三年!他林辰是镶金了还是嵌钻了?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妈的,
浪费老娘姐妹三年青春!”她一边骂骂咧咧,
一边粗暴地把我按进客厅那张堆满了零食和抱枕的柔软沙发里,然后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
一阵叮呤咣啷的翻找。很快,她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红油翻滚的硕大铜锅出来了,
重重地顿在茶几上。辛辣鲜香的气味瞬间霸道地占据了整个空间。
接着是两大盘堆成小山的鲜切毛肚、嫩牛肉、鸭肠、黄喉……还有一打冰镇啤酒,
“嘭嘭嘭”地戳在锅子旁边。“吃!”陈默把一双长筷子塞进我手里,
自己则“啪”地一声拉开一罐啤酒的拉环,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化悲愤为食量!
今天姐们儿陪你,骂他个狗血淋头!不骂够本儿不准停!
”滚烫的红油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辛辣的气息直冲鼻腔,我夹起一片脆嫩的毛肚,
在翻腾的红汤里七上八下,然后沾满香油蒜泥碟,塞进嘴里,
滚烫、鲜辣、爽脆的口感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辛辣的气味直冲脑门,
呛得我眼泪差点又出来。“吃!使劲吃!”陈默豪气干云地灌了一大口啤酒,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她“哈”地舒了口气,然后重重地把易拉罐顿在茶几上,
玻璃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吃完开骂!颜卿我跟你说,你哭个屁!该哭的是他林辰!
眼瞎心盲的东西!”她掰着手指头,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脸上:“你想想,
你给他煲了多少次汤?他应酬喝成死狗回来,是谁给他收拾擦洗?他胃病犯了疼得打滚,
是谁整宿整宿不合眼守着他?他妈的,就是养条狗,三年也该摇尾巴了!他林辰呢?啊?
他干了什么?除了那张脸和几个臭钱,他还有啥?”陈默越说越气,圆脸涨得通红,
又开了一罐啤酒:“还有那个白薇!装腔作势的白莲花!整天就知道‘阿辰~阿辰~’地叫,
恶不恶心?就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走两步路都要喘三喘,除了会装可怜还会干嘛?
林辰是不是瞎?他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放着你这种珠玉不要,
非去捡那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烂泥”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刻骨的鄙夷。
“还有那个狗屁赌约!”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锅里的汤都晃了晃,“拿感情当赌注?
他林辰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言情小说里的霸总了?我呸!下头男!普信男!渣滓!
垃圾!就该被垃圾分类处理掉!”她机关枪似的扫射着,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火星的子弹,
精准地打在我心底最痛的地方,却又奇异地带来一种宣泄般的痛快。我听着听着,
那些堵在心口的委屈、愤怒和不甘,似乎真的随着滚烫的火锅蒸汽和辛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