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我为宋薇薇挡过刀、挨过棍,甚至为她差点葬身火海。
可她始终以为,救她的人是沈浩。
直到我死在抢救室里,她才从沈浩醉后的狂笑中得知真相。
“那个蠢货?替我死了也好!”再睁眼,我回到宋薇薇被混混围堵的那天。
这次我冷眼旁观,转身抱住了真正值得珍惜的人。她却红着眼问我:“为什么这次你不救我了?”
正文:
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又胡乱拼接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尖锐的碎裂感。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一股脑地往鼻腔里钻。
耳边是仪器单调而冰冷的“滴滴”声,还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谁在哭?
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将眼皮掀开一条细缝。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白,灯影晃动,像是隔着一层污浊的毛玻璃。隐约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伏在床边,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哭声……不是宋薇薇。
宋薇薇的声音,他听了七年,清亮,带着点不自觉的骄纵,绝不会是这样绝望而压抑的破碎呜咽。
那是……林晚?
意识时断时续,像接触不良的旧电线。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刺眼的远光灯,撕裂夜幕,然后是无法抗拒的撞击,身体轻飘飘地飞起,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归于黑暗。
是为了赶去给宋薇薇送她忘在餐厅的、沈浩随口说了一句“好看”的**版手链。下雨,路滑,他心急超了车……
呵。
冰冷的液体正从手背的血管蔓延向全身,带走所剩无几的温度。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可挽回地流逝。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带着惊惶和哭腔的声音闯了进来:“沈浩!陈默他怎么样了?他不能有事!”
是宋薇薇。
她来了。一如既往,在她需要“陈默”的时候,或者,在她以为“沈浩”需要她关心的时候。
伏在床边的林晚猛地抬起头,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她像是被宋薇薇的声音惊到,又像是被激怒,霍地站起身,拦在了病床前,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锋利:“出去!宋薇薇,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林晚?你凭什么拦我?我要看陈默!”宋薇薇的声音拔高,带着惯有的不满。
“凭什么?就凭他现在躺在这里都是因为你!就凭守在这里的人是我,不是你!”林晚的声音在发抖,却寸步不让,“你去找你的沈浩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
两个女人的争执声变得遥远,像是从深水另一端传来,模糊不清。陈默只觉得累,一种浸透骨髓的疲惫。他不想听,不想知道。
意识沉浮间,另一个带着明显酒意,略显浮夸的男声加入了战局:“薇薇?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医生不是说情况不好,让我们……唉,别太难过了。”
沈浩。
他来了。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涩又痛。看啊,连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两个人都要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上演这令人作呕的关怀戏码。
宋薇薇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转移,带着哭音扑向来人:“沈浩……他会不会……我好怕……”
“别怕,别怕,有我呢。”沈浩的声音含糊地安慰着,带着酒后的黏腻。
就在这时,或许是以为病床上的人早已失去知觉,或许是酒精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沈浩压低了声音,但那话语,却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清晰地刺破了仪器的嗡鸣,直直扎进陈默的耳膜:
“啧,死了也好……反正也是个蠢货,替我挡了多少麻烦……现在正好,一了百了,省得总在眼前晃悠,碍事……”
轰——!
陈默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原来……如此。
七年的守护,七年的拼尽全力,那些他为宋薇薇挨过的拳头,挡过的刀,在深夜街头与混混搏斗留下的伤疤,在火场里背着她冲出来时烧焦的头发和皮肤……所有的一切,在宋薇薇眼里,都成了沈浩的功绩。
而他陈默,只是一个“碍事”的,“死了也好”的蠢货。
巨大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冰凉瞬间淹没了他。原来他倾尽所有付出的,不是爱情,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旁边似乎响起了林晚更加尖锐愤怒的斥责,还有宋薇薇似乎带着惊疑的追问:“沈浩……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替你……”
但一切都听不清了。
黑暗如同温暖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柔地包裹住他,卸去了他所有的力气与痛苦。
就这样吧。
太累了。
如果……有下辈子……
“叮铃铃——!!!”
刺耳的下课**毫无预兆地炸响,穿透耳膜。
陈默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喘息卡在喉咙里,胸口因缺氧而闷痛。眼前不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洒满夕阳余晖的教室窗户,橙红的光线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喧闹的人声,桌椅碰撞的声响,同学收拾书包的嘈杂,夹杂着窗外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鲜活而生动地涌了过来。
他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干净,骨节分明,没有输液留下的针孔,也没有车祸造成的擦伤和淤青。身上穿着的是那件熟悉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格子衬衫。
讲台上,老教授合上教案,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回来了?
重生?回到了……大学时代?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一片干燥,没有冷汗,也没有血。
不是梦。那濒死的冰冷和绝望,沈浩那诛心的话语,太过真实。
“喂,陈默,发什么呆呢?走啊,吃饭去!”一个室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默猛地回过神,看向室友那张尚且带着几分青涩的脸。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不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
他抓起桌上那本略显厚重的《结构力学》,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快步走出了教室。
夕阳将他的影子在走廊上拉得很长。他需要确认,确认时间,确认地点,确认……那个人。
几乎是凭借着一股融入骨血的本能,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条通往第三教学楼的、必经的、相对僻静的林荫路。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几个熟悉又令人作呕的身影。
三个穿着流里流气、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混混,正堵在路中间,围着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身形窈窕的女生。
女生背对着他,但那背影,他看了七年,烧成灰都认得。
宋薇薇。
她似乎很害怕,肩膀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哭腔:“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把钱还给我!让我走!”
为首的黄毛混混嬉皮笑脸地晃着手里的一个粉色钱包:“妹妹,别急嘛,陪哥几个玩玩,钱包就还你?”
就是这里。
前世,就是在这里。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用那本厚重的《结构力学》砸开了第一个混混,然后是一场混乱而激烈的搏斗。他脸上挂了彩,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但成功赶跑了那群渣滓,护住了吓得花容失色的宋薇薇。
那是他守护之路的开始,也是他悲剧的序章。
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仿佛被设定好的程序,围绕着宋薇薇旋转。她遇到麻烦,他解决;她需要帮助,他出现;她为沈浩伤心,他默默陪伴。他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直到死在医院,才听清了真相。
陈默的脚步顿住了,就停在十几米外一棵粗壮的香樟树投下的阴影里。树影将他整个人笼罩,隔开了那片喧嚣。
他静静地看着。
看着宋薇薇惊恐无助地试图抢回钱包,被黄毛轻易推开。
看着另一个混混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看着她在躲闪间,那双含着泪、我见犹怜的眼睛,下意识地,带着某种习惯性的期盼,向着四周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是在找他吗?
找那个每次在她遇到危险时,都会像天神一样准时降临,为她扫平一切障碍的陈默?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他的手指紧紧抠着那本《结构力学》硬质的封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里仿佛有两个自己在激烈撕扯——一个是被七年习惯驱使着,想要冲上去的本能;另一个,是刚从地狱归来,带着淋漓鲜血和刻骨恨意的清醒灵魂。
冲上去?然后呢?
重复一遍那可笑又可悲的七年?再为她挡掉所有风雨,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沈浩,最后再听一遍沈浩那句“死了也好”?
不。
绝不!
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躁动,被他自己用强大的意志力,一点一点,狠狠地压了回去。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最终凝成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沉寂如同古井深潭。
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在树影里隐藏得更深,更不易被察觉。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另一道身影。
就在这条小路的另一端,靠近图书馆的方向,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女生,正站在那里,手里抱着几本书,满脸焦急和担忧地看着被围堵的宋薇薇。
是林晚。
她似乎想上前,又看了看那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显得有些害怕,左右张望着,像是在寻找能帮忙的人或者工具。她的目光几次扫过陈默藏身的这片树影,却因为光线和角度,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应该已经冲出去和混混打作一团了吧?所以,当时的林晚,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在一旁焦急担忧,却又无能为力?
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细小的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原来,在他奋不顾身守护别人的时候,真的也有人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为他担心。
场中的形势似乎有些变化。宋薇薇大概是见始终无人出现,绝望之下,猛地推了那个想摸她脸的混混一把,试图强行冲出来,却被黄毛不耐烦地再次狠狠推搡了一下。
“啊!”她惊呼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米白色的裙摆沾上了尘土,显得更加狼狈无助。她抬起头,泪水终于滑落脸颊,那双总是带着骄纵的眼睛里,此刻全是真实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奇迹”未能降临的茫然。
陈默清晰地看到,在她被推搡、最狼狈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又一次扫过了他所在的这个方向。
这一次,她的视线似乎在他藏身的阴影处停顿了那么一瞬。
也许只是错觉。
也许……她真的感觉到了什么。感觉到那个本该出现的人,这一次,缺席了。
陈默的心湖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他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他守护了七年、最终换来一句“蠢货”和“死了也好”的女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
将背后的喧嚣、哭泣、危险,以及宋薇薇那可能存在的、茫然的注视,彻底抛却。
他迈开脚步,不再是走向那片令人作呕的泥沼,而是走向路的另一端,走向那个刚刚还在为他人担忧的、穿着白T恤的身影。
林晚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嘴唇,掏出手机似乎想要报警,同时又四下寻找着可能当做武器的树枝或石块。
陈默走到她面前,停下。
阴影将娇小的她笼罩。
林晚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当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陈默时,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和……一种被撞破秘密般的无措,抱着书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陈、陈默?你怎么……”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远处被纠缠的宋薇薇,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疑惑。按照她所知……陈默不是应该……
陈默没有解释,也没有看向那边的混乱。
他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林晚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清澈的眼睛。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睫毛上,跳跃着温暖的光晕。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她怀里那些沉重的书,而是轻轻握住了她那只紧握着手机、指节有些发白的手腕。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
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林晚浑身一颤,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她愕然地看向陈默。
陈默迎着她的目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那里听到过的、近乎温柔的平静:
“别看了,也没必要报警。”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走吧,林晚。我请你吃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