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风带着最后一丝夏日的余温,教室里老旧的电扇吱呀呀转着,
却驱不散高三(三)班沉闷的空气。林晚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白色校服衬衫的领口整齐地翻折着,马尾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她正低头整理错题本,
纤细的手指握住荧光笔,在“三角函数”的章节标题下划出醒目的黄色标记。“安静!
都回到座位上!”班主任王老师拍着讲台,眼镜后的目光扫视着整个班级,
“学校决定实施‘一对一学习帮扶计划’,成绩优秀的同学要帮助暂时落后的同学。
名单我已经排好了,现在公布。”林晚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
她对这个计划并不意外——作为年级前三的稳定选手,她早就料到自己会被分配任务。
只是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另一个人并列时,握着笔的手还是微微顿了一下。“林晚,陈野。
你们一组。”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窃私语。
林晚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同学们投来的复杂目光——有同情,有好奇,
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陈野,学校里出了名的小混混,逃课打架是家常便饭,
成绩常年稳居倒数第一。“老师,我反对。”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教室最后方响起。
林晚转过头,第一次认真打量她的新“帮扶对象”。陈野靠在椅背上,校服随意地敞开着,
露出一截黑色T恤。他的头发比学校规定稍长一些,几缕碎发落在额前,眼神里满是不驯。
“反对无效。”王老师扶了扶眼镜,“这是学校的决定,也是为你们好。陈野,
你的成绩再这样下去,连毕业都成问题。”“那是我自己的事。”陈野站起身,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我不需要什么优等生来拯救我。”“坐下!
”王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事就这么定了。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后,
林晚帮你补习两小时。地点在图书馆自习室。”下课铃适时响起,打断了可能继续的争执。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林晚慢慢收拾书包,心里盘算着如何跟这位“问题学生”沟通。“喂。
”林晚抬头,发现陈野不知何时已站在她桌旁。他比她想象中高很多,
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听着,”陈野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课桌上,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也不用浪费时间为我的成绩负责。我们各走各路,明白吗?
”林晚平静地看着他:“这是老师的安排。”“老师的安排关我屁事。”陈野直起身,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省省吧,好学生。”他转身离开,
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林晚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图书馆自习室位于教学楼顶层,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操场和远处的梧桐树。林晚提前十分钟到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摊开数学课本和准备好的习题集。陈野迟到了二十分钟。他进来时,
自习室里其他几个同学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林晚对面,
椅子被他拉开发出刺耳的声响。“开始吧,好学生。”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伸展,
“让我看看你怎么拯救我这个无可救药的人。”林晚推了推眼镜,
将一份试卷推到他面前:“我们先做个测试,看看你的基础水平。”陈野瞥了一眼试卷,
轻笑一声:“零分,不用测了。”“那就从高一的内容开始。”林晚不理会他的态度,
翻开数学必修一,“今天讲函数的概念和性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林晚讲解,
陈野要么玩手机,要么望向窗外,偶尔发出不耐烦的咂舌声。林晚不为所动,
继续自己的讲解,仿佛只是在复述给自己听。“...所以这个函数的定义域是x不等于2。
”林晚写完最后一道例题,抬头看向陈野,“你听懂了吗?”陈野打了个哈欠:“讲完了?
那我走了。”“等等。”林晚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这是今天的笔记和练习题,
明天检查。”陈野盯着那本笔记本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接过,然后当着她面,
慢慢地将它撕成两半。“这样就不用检查了。”他将撕碎的笔记本扔回桌上,转身离开。
林晚静静地看着桌上散落的纸页,抿了抿嘴唇,然后将碎片一一收好,放进书包。
第二天同一时间,陈野又迟到了。这次林晚没有准备新的笔记本,
而是将昨天被撕碎的笔记重新粘贴好,放在桌上。陈野看到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他拉开椅子坐下,这次没有弄出太大动静。“这是我的责任。
”林晚翻开课本,“今天我们继续讲函数图像。”“你就不生气吗?我撕了你的笔记。
”林晚抬起头,透过镜片直视他的眼睛:“生气改变不了什么。我们需要完成这个任务,
直到学期结束。你可以继续不配合,但我会每天出现在这里。”陈野沉默了。这一次,
当林晚讲解时,他没有玩手机,而是盯着她的脸看。他发现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优等生,
在讲解题目时眼睛会微微发亮,嘴角也会不自觉地扬起细小的弧度。
“...所以这道题的答案是根号3。”林晚写完最后一步,转向陈野,
“需要我再讲一遍吗?”“你为什么喜欢数学?”陈野突然问道。林晚怔了怔,
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数学...很纯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模糊地带。
”“就像你的人生一样?”陈野的话里带着一丝嘲讽。林晚没有回答,
只是将一份练习题推到他面前:“试着做一下这些题。”出乎意料的是,陈野拿起了笔。
虽然大部分题目他都空着,但至少他在看题了。林晚注意到,他有一道选择题选了C,
而且选对了。“这道题,”林晚指着那道选择题,“你是怎么想的?”陈野耸耸肩:“蒙的。
”“但蒙对了。其实你是有直觉的。”林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鼓励,
“数学有时就需要这种直觉。”陈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林晚注意到,
他的耳尖微微泛红了。帮扶计划进行到第三周时,发生了一件事。那天下午,
林晚提前到自习室,却看到几个外班的学生围在门口,气氛紧张。
她认出其中一个是隔壁班有名的混混,赵磊。“陈野呢?听说他最近变成好学生了,
天天泡图书馆?”赵磊嘲讽地说。“让开。”陈野的声音从林晚身后传来。
他今天竟然准时到了。“哟,真来了。”赵磊走近,“哥几个找你打球,给个面子?
”“没空。”陈野绕过他们,径直走向自习室。“给脸不要脸是吧?
”赵磊伸手想抓陈野的肩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林晚还没反应过来,
陈野已经抓住了赵磊的手腕,一个巧劲将他按在墙上。“我说了,没空。
”陈野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滚。”赵磊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挣脱不了,
脸色变得难看:“你...你给我等着!”等那群人离开后,陈野松开手,
转向林晚:“进去吧。”自习室里,气氛有些尴尬。林晚整理着课本,几次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陈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你刚才...很厉害。”林晚轻声说。
陈野睁开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不觉得暴力不好吗?好学生不应该反对打架吗?
”“保护自己不是暴力。”林晚推了推眼镜,“而且你只是制服他,没有真的动手。
”陈野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好学生。”“我叫林晚。
”“我知道。”陈野坐直身体,“开始吧,林晚老师。”那天,陈野完成了五道数学题,
正确率百分之四十。虽然不高,但对一个曾经连试卷都不愿看的学生来说,
已经是巨大的进步。林晚在当天的教学日志上写道:“陈野同学今天完成了五道练习题,
开始展现对数学的理解能力。他的空间想象力很好,几何题完成得比代数题好。
”深秋的时候,梧桐树的叶子开始变黄。林晚和陈野的辅导已经进行了两个月。
陈野的数学成绩从个位数提高到了四十分,其他科目也有小幅进步。“你其实很聪明。
”一天辅导结束后,林晚收拾着书本说道,“如果早点用功,成绩不会比我差。
”陈野正在研究一道物理题,头也不抬:“现在也不晚。”林晚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陈野第一次表现出对学习的积极态度。“王老师说,如果期中考试我能进班级前四十,
就取消这个辅导计划。”陈野放下笔,看向窗外,“所以我在想,也许可以认真一点。
”林晚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你...想结束这个辅导?
”“难道你想一直当我的免费家教?”陈野转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晚低头整理书包:“我只是完成老师的任务。”“是啊,好学生的责任感。”陈野站起身,
背起书包,“明天见,林晚老师。”那天晚上,
林晚在日记里写道:“今天陈野说他如果考进前四十,辅导就会结束。我本该高兴的,
任务完成了。可是为什么,我有点不希望那天到来?”期中考试前一周,
陈野几乎每天主动加时学习。他会提前到自习室,把不会的题目圈出来等林晚讲解。
他的问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入。“这道题,”陈野指着一道函数与几何的综合题,
“为什么这里要加辅助线?”林晚俯身查看,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
陈野下意识地伸手想帮她别到耳后,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林晚抬头时,他迅速收回了手。
“怎么了?”林晚问。“没什么。”陈野移开视线,耳尖又红了,“你继续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