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榻的冷硬硌着新伤,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起一片**辣的痛楚。墨尘伏着,呼吸粗重,试图将那缕萦绕不散的冷香和指尖微凉的触感从感知里驱逐出去,却徒劳无功。那感觉像跗骨之蛆,钻入皮肉,甚至要钻进更深处。
伪君子。他再次无声咒骂,牙关紧咬。
接下来的几日,果真如白凛所言,无人踏足这思过崖的石室,连送饭的弟子都只是将粗陋的食盒放在石门外的石台上,便匆匆离去,仿佛里面关着什么瘟疫之源。
墨尘乐得清静,只是背上的伤在阴冷环境里好得极慢,焦躁和恨意日夜灼烧着他。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连风声都歇了。他趴在榻上,半睡半醒间,那缕熟悉的冷香又极淡地飘了进来。
他身体瞬间绷紧,却没有睁眼,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嘶吼。他倒要看看,这伪君子还想做什么!
脚步声比上一次更轻,几乎融入了寂静。那人停在他榻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观察他是否真的睡着。
然后,微凉的指尖再次落下,小心翼翼地揭开他背后因为之前动作而有些凌乱的中衣。新的药膏被涂抹上来,动作依旧生涩,甚至比上一次更加犹豫,带着一种……近乎惶恐的小心。灵力缓缓渡入,温养着那些狰狞的伤口。
墨尘强忍着不动,呼吸刻意放得绵长均匀,伪装成熟睡。
那指尖在他一道尤为深刻的鞭痕附近停留,涂抹药膏的动作慢得令人窒息。忽然,一点极其轻微的、湿凉的触感落在那道伤口旁的完好皮肤上,倏忽即逝,快得像错觉。
不是药膏。
墨尘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是什么?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睫毛的颤抖。
紧接着,他感觉到那人的指尖极轻地、近乎贪婪地拂过他脊背的线条,从紧绷的肩胛到窄瘦的腰线,一触即分,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战栗。
这触碰……绝非疗伤所需!
墨尘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随即疯狂地奔涌起来,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一股极其陌生而汹涌的热流猝不及防地窜遍全身,让他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种奇异的酥麻。
恨意呢?那滔天的恨意此刻被这诡异的触感击得粉碎,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被冒犯却并不厌恶的混乱。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再也装不下去,倏然睁开了眼睛!
白凛显然没料到他醒着,动作瞬间僵住,涂抹药膏的手停滞在半空,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清晰地闪过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甚至有一丝被撞破的狼狈和绝望。
四目相对,石室内的空气凝固了。
墨尘看清了他眼里的慌乱,那比万年冰雪骤然崩裂更让他震撼。
“师……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疑问。
白凛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霍然起身,连退了两步,宽大的雪白袖袍因这急促的动作带起一阵冷风。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未吐出,只是那眼神复杂得让墨尘看不懂,有惊惶,有痛楚,有隐忍,还有一丝……决绝的黯然。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石门开合间,那缕冷香被剧烈地带起,又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留下墨尘一个人僵在石榻上,背上还残留着药膏的清凉和那人指尖最后的、慌乱的温度。
心跳如擂鼓,一声声撞击着胸腔,震得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都在突突地疼。
恨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搅乱了。
他抬起手,有些茫然地碰了碰自己的后背,触手是凹凸不平的伤疤和冰凉的药膏。
刚才……那湿凉的……是什么?
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又是什么意思?
伪君子……原来你……
石室内重新陷入死寂,却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