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四十万?”
我看着手机屏幕,反复确认那条银行短信。没错,一串零清清楚楚,确实是四十万。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的月薪,扣除五险一金后到手三万二,这笔钱,相当于我一整年的工资。
周若薇,我的老板,我暗恋了五年的女人,她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我明白了!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天我为了赶一份加急文件回公司,在路口没注意红灯,一辆黑色的宾利疾驰而来,几乎是擦着我的衣角停下。
车窗降下,一张英俊却带着几分冷漠的脸出现。
“你不要命了?”他眉头紧锁。
我当时吓得腿软,连连道歉。
他却下了车,坚持要送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说怕有什么内伤。
我拗不过他,只能跟着去了医院。一系列检查下来,除了点皮外擦伤,什么事都没有。
他似乎松了口气,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叫顾沉舟,你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接过名片,上面的头衔是顾氏集团的执行总裁。
他看着我,忽然问了一句:“你在欣扬集团工作?”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的工牌还挂在脖子上。
他脸上那点冷漠化开了一些,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
“那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我是周若薇的未婚夫。也应该是你们未来的老板。”
未婚夫……
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液从心脏里流失的冰冷。
原来,她要结婚了。
原来,我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期待,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顾沉舟见我没事,又说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他是个好人,负责,稳重,和周若薇站在一起,一定很般配。
真好啊。我对自己说。
我,陆晨,一个从孤儿院出来的野小子,凭什么去肖想天上的月亮?
跟在她身边五年,从一个实习生做到她的首席特助,为她摆平了四十七件大大小小的麻烦,从商业谈判的僵局到恶意收购的危机。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总有一天能站在她身边。
可我忘了,有些鸿沟,从出生那一刻就刻下了,根本跨不过去。
我原本就打算,等她婚礼的消息公布,我就递交辞呈,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没想到,她比我更干脆。
四十万。
不是年终奖,不是项目奖金,这个时间点,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是遣散费。
是让我拿着钱,体面地滚蛋。
也好。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尖锐的痛感似乎麻木了一些。
这样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很符合她周若薇的行事风格。
我关掉手机屏幕,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照常来到公司。
电梯门打开,我走向自己熟悉的办公室,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我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正在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我桌上的文件。
我的电脑,我的杯子,我养的那盆绿萝,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被打包在一个纸箱里,孤零零地放在角落。
那个男人看到我,有些尴尬地站起来。
“你……你就是陆晨?”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看起来比我年轻,一脸的紧张和局促,“周总……周总让我来接替你现在的工作。”
“我知道。”我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我没有去看那扇紧闭的总裁办公室的门,我知道她在里面。或许,她正通过监控看着我,看我会有什么反应。
是愤怒?是不甘?还是卑微地祈求?
都不会有。
我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给你个忠告。”
他愣愣地看着我。
“周若薇不是个好老板。”
我扯了扯嘴角,“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最好多长个心眼,别像我一样,最后连怎么被踢出局的都不知道。”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脸上错愕的表情,径直走向人事部。
辞职申请书,我昨晚就写好了。
人事经理看到我,一脸的惊讶和惋惜,但还是迅速办好了手续。毕竟,离职补偿已经提前到账,我走得越快,他们越省事。
抱着那个装着我五年青春的纸箱,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奋斗了无数个日夜的地方。
再见了,欣扬集团。
再见了,周若薇。
我没有回头,一步步走进电梯,按下了负一楼。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从金属门的倒影里,看到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周若薇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想干什么?追出来吗?
已经晚了。
我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按下了删除键,然后拉黑。
所有的社交软件,全部拉黑删除。
从此以后,山高水远,我们江湖不见。
车子驶出地库,我开上了回老家的高速。
那个我逃离了许多年的小城,如今,却成了我唯一的归宿。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帮她处理了四十七件麻烦事,却处理不好自己的一段感情。
我以为我是她最锋利的剑,却没想到,我只是一块用钝了就可以随时丢弃的磨刀石。
三个小时后,我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城。
空气里弥漫着安逸闲散的味道,和都市的快节奏截然不同。
我把车停在老城区的一个公园旁,漫无目的地走了进去。
公园深处,有一个对外开放的特设弓箭场。
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瞬间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运动装,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手持一张反曲弓,眼神专注而锐利。
“咻——”
箭矢离弦,带着破空之声,稳稳地钉在了五十米开外的靶心正中央。
“好!”
我不由自主地喝了声彩。
那个女孩听到了声音,缓缓转过头来。
她的目光,像她射出的那支箭一样,精准而直接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
“懂箭?”她的声音清脆又好听。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懂,就是觉得……很厉害。”
她笑了,放下弓,朝我走了过来。
“看你站在这半天了,心情不好?”她问得直接。
我愣住了,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她指了指我的眉头,“这里,都快拧成一个川字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失业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失业?”她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变成了然,“看你的气质,不像是一般公司的职员。被排挤了?”
这个女人,眼光太毒了。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叫徐若珊。”她主动伸出手,“清风集团的。”
清风集团?我心头一动,这个名字我听过,是本市最大的集团企业,最近似乎和欣扬集团有一些业务往来。
“陆晨。”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陆晨?”徐若珊的眼睛猛地亮了,“欣扬集团那个首席特助,陆晨?”
我没想到我的名头居然已经传到了这里。
“以前是。”我苦笑着补充。
徐若珊看着我,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盛,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的眼神。
“你现在失业了,对吗?”
“对。”
“还没找好下家,对吗?”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
“好!”徐若珊一拍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陆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清风集团!”
我彻底懵了。
这就……被录用了?
我们才认识不到十分钟!
看着我呆滞的表情,徐若珊笑得更开心了。
“你不用这么惊讶。你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了。欣扬集团那个难缠的海外并购案,是你摆平的吧?还有上次他们差点被做空,也是你提前预警,挽回了上亿的损失。”
她如数家珍地说着我曾经的“战绩”。
我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我的价值,外人看得比周若薇还清楚。
“周若薇有眼无珠,放着你这么一尊大佛不要,是她的损失。”徐若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正好,我刚接手公司,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她顿了顿,眼神灼灼地看着我。
“怎么样,陆晨先生,愿不愿意来帮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最纯粹的欣赏和渴望。
这种被人需要,被人肯定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我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或许,离开周若薇,开始一段新的人生,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我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代表着我与过去的彻底切割,以及对未来的全新展望。
徐若珊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灿烂得如同夏日最热烈的阳光。
“职位,业务部主管,直接对我负责。薪资,月薪三万八,加项目分红。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她开出的条件,比我在欣扬集团时还要优厚。
“不用谈了,我没意见。”我回答得干脆。
“爽快!”徐若珊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明天就来上班,有问题吗?”
“没问题。”
从失业到再就业,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这戏剧性的转变让我有些恍惚。
直到徐若珊把她的手机递到我面前,让我输入号码时,我才真正回过神来。
我的人生,似乎真的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只是,为什么在输入号码的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的,依然是周若薇那张清冷的脸?
我甩了甩头,将那张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陆晨,别再犯傻了。
她已经有了未婚夫,她给了你四十万遣散费。
你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而眼前这个叫徐若珊的女人,她或许,才是我新生活的真正开端。
我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中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对了,”徐若珊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跟周若薇……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我的心猛地一紧。
她怎么会这么问?难道她看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