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月初,侯府后厨一个烧火丫头。管事的周妈妈,为了给她那眼高于顶的侄女铺路,
把所有人都嫌弃的、腥出天际的河鱼丢给了我。满厨房的人都等着看我笑话,
等着我被赶出侯府。她们不知道,我祖上,是给皇帝做饭的。她们更不知道,那条腥鱼,
在我手里能变成多勾魂的宝贝。周妈妈想让我滚。我偏要让她看着,
我是怎么一步步端着盘子,走到这侯府最有权势的老夫人面前,让她亲口点我当总厨的。
一、开局一条鱼,剩下全靠编我叫江月初。进平阳侯府三个月,一直负责烧火。劈柴,生火,
看火。活儿不重,但也没什么前途。今天,管着大厨房的周妈妈把我叫了过去。她脸上那笑,
像发酵过头的面团,又假又酸。“月初啊,来府里也有些日子了,不能总让你干粗活。
”她指着案板上一个木盆。盆里,一条半死不活的河鱼正在翻白眼。那股子土腥味,
隔着三步远都能把我熏个跟头。“今天府里要加菜,这条鱼,就交给你了。好好做,
让我也瞧瞧你的手艺。”我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扫过站在周妈妈身后的阿巧。
阿巧是周妈妈的亲侄女,仗着这层关系,在厨房里横着走。此刻她正抱着胳膊,嘴角撇着,
一脸的幸灾乐祸。这鱼,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好东西”。谁都知道,侯府的主子们嘴刁,
尤其不爱吃河鱼。嫌它刺多,肉粗,还有一股洗不掉的土腥气。这鱼是底下庄子送来孝敬的,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扔在后院水缸里好几天了。现在,它成了我的考题。做得好了,
功劳是周妈妈“知人善用”。做得不好,正好有借口把我从厨房里踢出去。
厨房里其他人也围了过来,都伸着脖子看热闹。“周妈妈真是抬举她,
这种鱼谁敢做给主子吃?”“就是,看她平日里闷声不响的,能会做什么菜。”“等着吧,
今天非得挨一顿板子不可。”我没理会那些窃窃私语。我走到木盆前,伸出手指,
在鱼鳃上轻轻按了一下。冰凉,僵硬,带着一股腐败的粘液。“怎么?不敢了?
”周妈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极淡的笑。“谢周妈妈提拔。
”我没说多余的话,端起那个木盆,走到了属于我的那个小小的灶台前。身后,
是压抑不住的嗤笑声。我把木盆重重地放在灶台上。“砰”的一声。笑声停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细白的手腕。然后,
我抄起了旁边那把最重的、专门用来剁骨头的菜刀。你们想看我出丑。那我就让你们看看,
一条死鱼,是怎么在我手里活过来的。怎么让你们所有人的脸,都被打得啪啪响。
二、周妈妈的“恩赐”,我心领了周妈妈大概以为我会被这条鱼吓住,
或者会哭着求她换一样食材。可惜,我江月初,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恩赐”。我拿起刀,
没先杀鱼。我绕着灶台走了一圈,从角落的坛子里,抓了一把粗盐。又从另一个罐子里,
舀了一勺最烈的烧刀子。阿巧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呦,这是要给鱼做法事吗?
又是盐又是酒的。”我没看她,把粗盐和酒倒进一个空碗里,搅和均匀。然后,
我才拎起那条鱼。刀光一闪。不是刮鳞,不是开膛。而是用刀背,从鱼头到鱼尾,
狠狠地拍了下去。连着拍了三下。那条半死不活的鱼,身子猛地一挺,彻底不动了。
厨房里有个刚来的小丫头,吓得“呀”了一声。周妈妈皱起了眉:“江月初,你这是做什么?
糟蹋东西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我还是不说话。我用一种她们从未见过的手法,
快速地给鱼刮了鳞,清了内脏。那层黑色的腹膜,我用刀尖一点点地剔除干净,
连一丝都没留下。腥味的根源,就在这里。处理完,我把那碗盐酒,
均匀地抹在鱼的里里外外,像给它**一样。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装神弄鬼。
”阿巧嘀咕了一声,扭头走了。周妈妈也冷哼一声,转身去安排别的菜了。在她看来,
我已经是砧板上的肉,翻不出什么浪花了。她们一走,厨房里的气氛就松快了。
一个平时跟我还算说得上话的张嫂子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月初,你别跟她置气,
这鱼……要不就随便做做,给咱们下人吃算了,可别真往主子桌上送。
”我冲她笑了笑:“嫂子放心,我有分寸。”分寸?我的分寸就是,这道菜,
不但要上主子的桌,还要成为今天宴席上最抢手的那一道。我把腌上的鱼放在一边,
开始准备配料。我没用厨房里那些常见的葱姜蒜。那些东西,只能遮住腥味,压不住。
我要的是,让腥味,彻彻底底地消失。我走到厨房后门,外面连着一小片荒地,长满了杂草。
周妈妈不让在这里种菜,嫌乱。所有人都觉得这里没用。只有我知道,这片不起眼的荒地里,
藏着我的独家秘方。我蹲下身,在一堆牛筋草里,仔细地寻找。很快,我找到了。
一种叶片边缘带着细细紫色纹路的小草。还有一种,开着米粒大小黄花的植物根茎。
我小心翼翼地挖出一些,用裙角兜着,回到了厨房。没人注意到我。
所有人都忙着准备晚宴的菜肴,鲍参翅肚,山珍海味。谁也不会在意一个角落里,一个丫头,
对着一堆杂草,和一条死鱼。她们等着看我的笑话。而我,在准备一场好戏。一场,
让整个平阳侯府,都记住我江月初名字的好戏。三、紫苏陈皮,
神仙也得低头我把采回来的那两种“杂草”洗干净。紫边的小草叫紫苏,能去鱼腥,增食欲。
小黄花的根茎,我叫它“土陈皮”,是我家乡的叫法,有特殊的清香。这两样东西,
在这大宅门里,是上不了台面的。但在我手里,它们是点石成金的宝贝。
我把紫苏叶和土陈皮的根一起捣碎,挤出汁液。碧绿的汁液带着一股奇异的清香,
瞬间就压过了灶台周围的鱼腥味。旁边正在切墩的师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把这汁液,再次均匀地涂抹在鱼身上。然后,
我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我从柴火堆里,翻出几块烧得半黑的木炭。
把木炭敲碎,用纱布包起来,塞进了鱼肚子里。“疯了,这丫头是真疯了!
”“鱼肚子里塞炭?这是做菜还是炼丹?”阿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
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周妈妈!你快来看啊!江月初要把厨房给点了!
她往鱼肚子里塞炭火呢!”周妈妈快步走过来,脸色铁青。“江月初!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把塞好木炭的鱼用一张大的荷叶包起来,抬头看着她,语气平静。“周妈妈,
这是我家传的法子,叫‘炭火煨鱼’。”“炭火煨鱼?我老婆子在厨房待了三十年,
就没听说过这种做法!”“您今天就听说了。”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周妈妈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但她一时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毕竟,是她亲口让我做这条鱼的。
现在我要是停手,反倒成了她故意刁难,不给我机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
把那用荷叶包好的鱼,直接扔进了灶膛最底下的那一层热灰里。那里火不旺,但温度恒定。
是用来煨东西最好的地方。“好,好,好!”周妈妈连说三个好字,“我今天就等着,
看你怎么把这块炭,变成一道菜!”她拂袖而去,临走还撂下一句狠话。
“晚宴前要是拿不出像样的东西,你就自己去院子里领二十板子,然后给我滚出侯府!
”厨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我。我却像没事人一样,
拍了拍手上的灰,开始清理灶台。仿佛扔进火里的,不是我的前程,
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时间一点点过去。厨房里,各种菜肴的香味开始弥漫。
爆炒的、油炸的、清蒸的、红烧的。香味浓郁,勾得人直流口水。但渐渐地,
一股奇异的香味,从我的灶台底下,丝丝缕缕地飘了出来。那不是葱姜的辛辣,
也不是酱油的咸香。
而是一种……混合了荷叶的清冽、紫苏的独特、还有鱼肉本身被烤得焦香的复合味道。
那香味不霸道,却像有钩子一样,钻进你的鼻孔,挠着你的心。起初,没人注意。后来,
离我近的几个人,手里的活儿都慢了下来,一个劲儿地吸鼻子。“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好像……是从她那灶膛里飘出来的?”阿巧也闻到了,她一脸不信地凑过来,
使劲嗅了嗅。脸色,慢慢地变了。这味道,太勾人了。香得……让她有点心慌。
我蹲在灶膛前,用火钳拨了拨热灰。时辰,差不多了。我用火钳,
把那个已经变得焦黑的荷叶包,从热灰里夹了出来。放在案板上。“嗤啦”一声。
我用小刀划开荷叶包。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白气,猛地窜了出来。那股香味,
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压过了所有的山珍海味。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刚刚还在嘲笑我的那些,
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我的案板。眼神里,是震惊,是不可思议。荷叶里,
那条原本没人要的腥鱼,此刻已经变了模样。鱼皮金黄,微微开裂,
露出底下雪白细嫩的鱼肉。鱼肉上,还沾着碧绿的紫苏和陈皮碎末。没有一点腥味。
只有让人疯狂分泌口水的,极致的鲜香。神仙闻到,也得低头。四、香气穿墙,
馋哭了谁家小孩“这……这是那条鱼?”张嫂子第一个凑上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不敢相信,半个时辰前那条死气沉沉的腥鱼,能脱胎换骨成这副模样。
香气还在不断地往外冒。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香。前调是荷叶的清雅,
中调是鱼肉的焦香,尾调带着紫苏和土陈皮奇特的异香。层次分明,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几个年轻的厨子,喉结上下滚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阿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想说点什么风凉话,可那股香味堵在喉咙里,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周妈妈也闻到了。
她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香味,像一个无声的巴掌,
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我没理会众人的反应,拿出一个干净的白瓷盘。用筷子轻轻一拨。
鱼肉就整块地脱离了鱼骨,像蒜瓣一样,散落在盘子里。煨得火候刚刚好,多一分则老,
少一分则生。鱼骨雪白,没有一丝血色。鱼肉莹润,泛着诱人的油光。
我把挑好的鱼肉码在盘子里,又从锅里舀了一勺刚刚用鱼骨和几种菌菇吊的高汤,淋了上去。
“滋啦”一声。热汤激发了鱼肉最后的鲜美,香气再次升腾。“咕咚。
”我听见有人咽口水的声音。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一个小小的哭声。
“呜呜呜……要吃……要吃那个香香的……”众人回头一看,是府里管家的孙子,
一个四五岁的小胖墩。不知什么时候被香味引了过来,正扒着门框,指着我手里的盘子,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下,所有人都绷不住了。连小孩子都馋哭了。我这道菜,不用尝,
都知道已经成了。周妈妈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快步走过来,瞪了一眼那个还在哭的小胖墩,
然后死死地盯着我盘子里的鱼肉。“这是什么?”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炭火煨鱼。
”我平静地回答。“就凭这个,也想上主子的桌?”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没跟她争辩。
我用筷子,夹起一小块最嫩的鱼腹肉,递到她面前。“周妈妈,您尝尝?
”她看着那块冒着热气的鱼肉,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
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尝,还是不尝?
尝了,就等于承认我做的不错。不尝,又显得她心虚,故意刁难。她僵持在那里。
我举着筷子,手腕稳稳的,动也不动。我说:“周妈妈,您是这厨房的管事,菜能不能上桌,
得您先过目。要是这鱼还有半点腥味,我江月初二话不说,自己领罚走人。
”我把话递到了她嘴边。把台阶,也铺到了她脚下。她要是不下,那难堪的就是她自己了。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张开嘴,一口将那块鱼肉吞了下去。她咀嚼的动作很慢。
一开始,脸上还带着挑剔和鄙夷。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凝固了。眼睛,一点点地睁大。
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鱼肉入口即化,没有一根小刺。鲜,嫩,滑。
荷叶的清气和紫苏的香气,完美地中和了鱼肉的肥腻。最关键的是,那股深入骨髓的土腥味,
真的,一点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的鲜美。那味道在舌尖炸开,
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愣住了。足足愣了有十几秒。厨房里,
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她的反应。终于,她动了。她艰难地,
咽下了那口鱼肉。然后,她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半晌,才从牙缝里,
又挤出几个字。“盘子……给我。”五、端上桌的不是鱼,
是我的投名状周妈妈拿走了那盘鱼。她什么也没说,黑着一张脸,
亲自把它放到了送菜的食盒里。阿巧想跟过去,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厨房里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张嫂子偷偷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嘴型无声地说着“厉害”。我冲她微微点头,继续低头收拾我的灶台。我知道,这第一关,
我算是过了。但这只是开始。周妈妈肯把这道菜送上去,不是她服了。而是她想看看,
主子们到底是什么反应。如果主子们不喜欢,甚至发怒,那我罪加一等。
如果主子们喜欢……那她也能分一杯羹,落个举荐有功的名声。这算盘,打得精着呢。
但我不在乎。我送上去的,不止是一盘鱼。更是我的投名状。是我江月初,
在这侯府安身立命的敲门砖。晚宴在前院开席。后厨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流水般地送出去。我那道“炭火煨鱼”,被夹在一堆山珍海味里,
毫不起眼。甚至送菜的小厮,看到菜名时,都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时间,
过得格外慢。厨房里,气氛压抑。周妈妈坐在她那张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阿巧在她身边,时不时地朝我投来怨毒的目光。我把灶台擦得锃亮,
然后就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等着。等着前院传来的消息。成败,在此一举。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负责在前院伺候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她跑得太急,脸上还带着红晕,
气息不匀。“周……周妈妈……”周妈妈猛地站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厨房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了过来。小丫鬟喘着气,指着外面,
满脸都是兴奋和惊讶。“老夫人!老夫人问,那道……那道煨鱼,是谁做的?”轰的一下。
整个厨房,像是炸开了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震惊,嫉妒,
难以置信。周妈妈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阿巧更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是……是老夫人亲口问的?
”周妈妈的声音都在发颤。“是啊!”小丫鬟激动地说,“那道鱼一上去,
本来没什么人动筷子。后来咱们世子爷夹了一筷子,就停不下来了!说这鱼做得绝了,
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鱼!”“然后,侯爷也尝了,也说好!最后,老夫人尝了一口,
就……就愣住了!”小丫鬟学着老夫人的样子,眼睛里好像有泪光。“老夫人说,
这味道……好熟悉,好多年没尝到过了。然后就让奴婢赶紧来问,是哪位师傅做的,
她老人家……有赏!”有赏!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厨房里炸响。周妈妈的腿一软,
差点没站稳,幸好被阿巧扶住了。她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
她知道,她赌输了。她亲手把我这块蒙尘的璞玉,送到了主子面前。她想踩我一脚,
结果却成了我的垫脚石。小丫鬟还在催促:“周妈妈,老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到底是哪位师傅啊?”周妈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让她亲口承认,
这道菜是我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烧火丫头做的,比杀了她还难受。厨房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我,又看看周妈妈。我知道,该我出场了。我从角落里走出来,
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那个小丫鬟,福了福身。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回姐姐的话,那道菜,是奴婢江月初做的。”六、老夫人一筷子,
定了我的乾坤我跟着小丫鬟去了前院。这是我进府三个月,第一次踏足前院。穿过抄手游廊,
绕过假山花园,喧闹的人声和丝竹声越来越近。我被带到了宴会厅的偏门候着。心里,
出奇的平静。我知道,我的人生,从今晚开始,要不一样了。没过多久,
一个穿着体面的大丫鬟走了出来,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玉簪姐姐。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你就是江月初?”“奴婢是。”“就是你做了那道煨鱼?
”“是奴婢做的。”玉簪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夫人要见你,随我来吧。机灵点,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奴婢明白。”我跟着她,
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一进去,满屋子的喧嚣似乎都静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轻蔑。我目不斜视,低着头,
跟着玉簪走到了主位前。“老夫人,人带来了。”我跪下,磕了个头。“奴婢江月初,
给老夫人、侯爷、世子爷请安。”头顶上,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抬起头来。
”我依言,缓缓地抬起头。主位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她穿着一身酱紫色的福寿团纹锦衣,眼神锐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这就是平阳侯府的定海神神,老夫人。“那道鱼,是你做的?”她又问了一遍。
“回老夫人的话,是奴婢。”“你这手艺,跟谁学的?”这个问题,
我早就在心里盘算过无数遍。我说:“回老夫人,是家传的手艺。奴婢的祖上,
曾有幸在宫里当过差。”我只说了当过差,没说当的什么差。点到为止,留有余地。
老夫人的眼神闪了一下。她身边,那个被称为世子爷的年轻男人开了口,他长得很好看,
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小丫头,你这鱼做得确实有意思。本世子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吃到不腥的河鱼。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向老夫人,
恭敬地说:“奴婢不敢奢求赏赐。能为老夫人和主子们做菜,是奴婢的福分。
只要老夫人吃得开心,就是对奴婢最大的赏赐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旁边的侯爷,
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也露出了几分赞许的神色。但老夫人,却没那么好糊弄。
她盯着我,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做那鱼,除了葱姜,还放了什么香料?
”我心头一跳。来了。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我垂下眼帘,轻声回答:“回老夫人,
奴婢用了紫苏的叶子,还有一种……我们家乡叫‘土陈皮’的野物。
”“土陈皮……”老夫人念着这三个字,眼神变得悠远,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她的手指,
轻轻地敲着桌沿。整个大厅,都因为她的沉默而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