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活死人墓京城往西三百里,有一片被时代遗忘的角落。它曾经有一个响亮的名字,
叫做“新都开发区”,如今,地图上已寻不到它的踪迹,当地人都叫它——“活死人墓”。
城市规划的雄心壮志在半途夭折,留下的是一片片烂尾楼、断裂的高架桥和荒草丛生的街道。
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霉变与腐败混合的怪味。
这里是流浪汉、逃犯、以及所有被社会抛弃之人的聚集地。法律与秩序在这里是奢侈品,
活着,是唯一的目标。陈默就住在这里,在一栋废弃的写字楼地下停车场的一个角落。
用捡来的破木板和塑料布搭了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窝棚。五年前,
他被二叔陈安的手下像扔垃圾一样扔到这里。他还记得那一天,二叔站在他面前,
穿着剪裁合体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他熟悉的,却从未看透的温和笑容。
“小默,别怪二叔心狠。”陈安的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痛惜,“大哥失踪,老爷子走了,
陈家这棵大树,多少人盯着?你身为嫡长孙,目标太大。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活下来。
二叔会定期给你送吃的用的,你……好好活着。”说完,他挥了挥手。
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上前,用陈家秘传的手法,震断了陈默四肢的主要经脉,特别是双腿,
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剧烈的疼痛让陈默几乎晕厥,但他咬碎了牙,没发出一声**,
只是死死地盯着陈安,将那张伪善的脸刻入骨髓。“废了你的修为,断了你的腿,
是对你最好的保护。”陈安俯下身,拍了拍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从此以后,
你就是个废人,没人会再在意你。亲眼看着二叔,如何把陈家带上新的高度吧。”从那天起,
陈默的世界从雕梁画栋、前呼后拥的陈家大宅,变成了这片绝望的废墟。他从云端跌落泥沼,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最初的几个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身体的剧痛,心灵的创伤,
以及对未来的彻底绝望,几乎将他摧毁。他试图爬行,却只能像蛆虫一样在污秽中挪动。
他饿极了,和野狗争食,被打得遍体鳞伤。好几次,他发着高烧,躺在冰冷的角落里,
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每次在他濒临死亡边缘时,一个疯疯癫癫的身影总会适时出现。
那是个老瞎子,不知来历,不知姓名。他穿着破烂不堪的棉袍,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
像一团枯草。他整天在废墟里游荡,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有时哭,有时笑。
他总会“恰好”路过陈默的窝棚,扔下半个发霉的馒头,或者半瓶捡来的矿泉水。有时,
他会按住陈默的额头,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咒文,说来也怪,陈默的高烧竟会慢慢退去。
“小子,想死?没那么容易。”老瞎子浑浊的眼白对着他,“天地是个大牢笼,
你我都是囚徒,早死晚死,都得受着。不如学学老王八,喘着气,熬着。
”他开始教陈默一种奇怪的呼吸法门。吸气时,意守丹田,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呼气时,
气息内敛,如龟入巢,寂然不动。他称之为“龟息”。“眼瞎了,心没瞎。
”老瞎子戳着陈默的胸口,“用你的‘心’去看,去听。风里有话,石头里有魂。”起初,
陈默只当是疯子的胡言乱语。但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这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他按照老瞎子教的方法,日复一日地练习呼吸,努力摒弃视觉的干扰,去感知周围的一切。
五年,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他的双腿依旧毫无知觉,瘦弱不堪。但他的内心,
却经历了一场涅槃。“龟息”法门让他能在恶劣的环境中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
甚至能进入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度过食物短缺的危机。而“心眼”的修炼,
则让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不再需要眼睛。
身上微弱的生命光晕;能“听”到夜风中夹杂着的远方的哭泣与咒骂;能通过触摸一块砖石,
感受到它承载的过往片段——建造时的喧嚣,废弃后的落寞,
甚至某个流浪汉临死前滴落在上面的绝望。他明白了,老瞎子教的,不是风水术,
不是相地法,而是一种直指本源,感知天地万物“气”与“灵”的能力。
这或许比陈家世代传承的《青囊序》更加古老,更加接近世界的真相。
他不再试图爬出这片废墟,因为他知道,二叔的眼睛一定还在某个角落盯着他。
他像一具真正的活尸,沉默地、耐心地蛰伏着,将所有的仇恨与希望,都内敛于心,
等待着那个渺茫的,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机会。
第二章不速之客机会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塑料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废墟里弥漫着土腥味和水汽。
陈默正以“龟息”状态蜷缩在干草堆里,忽然,
他的“心眼”感知到两股陌生的“气”正在快速接近。一股气充满了焦虑、执着,
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清高与脆弱,是生人气。另一股气则沉稳、内敛,
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与血腥味,是煞气。脚步声在窝棚外停下。
生人气的主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塑料布被掀开一角,一道手电光柱扫了进来,
落在陈默残废的双腿和肮脏的脸上。“请问……是陈默先生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带着不确定和一丝恐惧。陈默缓缓“睁”开心眼。在他感知的世界里,
女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淡白色的光晕,这是典型的研究者或学者的“气”,
但此刻光晕波动剧烈,显示她内心的不安。她手里拿着一个防水文件夹,
身上散发着雨水和淡淡书卷墨香混合的味道。而她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
则像一块冰冷的岩石,气息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偶尔流露出的锐利,
显示其非同一般的危险性。军人,或者雇佣兵。陈默瞬间做出了判断。“谁让你们来的?
”陈默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与人交流了。
女人似乎被他的声音和状态吓了一跳,但还是鼓起勇气:“我叫林雪,
是京大考古系的副教授。我……我通过一些渠道,打听到您可能懂一些……民间异术。
我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您的帮助。”她顿了顿,
补充道:“是关于一处古代遗迹,和……和一枚玉佩。”说着,
她从文件夹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枚玉佩。即使隔着塑料袋,
陈默的“心眼”也瞬间捕捉到了那熟悉无比的气息——温润中带着一丝凛然,
仿佛北斗星辰凝聚其上。那是爷爷陈定国从不离身的北斗七星佩!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五年来压抑的情感几乎决堤。但他强行控制住了,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麻木。
“一块玉而已。找我一个残废,能帮什么?”他故意嗤笑一声。林雪急忙解释:“不,
陈先生,这枚玉佩是在我导师失踪的现场找到的!而我的导师,他的失踪,
和五年前一位著名的风水大师陈定国先生的离奇去世,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展开那张残缺的古地图,手电光下,泛黄的绢布上,用朱砂绘制着蜿蜒的山脉与河流,
线条古奥,在一些关键节点,标注着早已失传的风水符号。而在山脉环绕的一处水脉交汇点,
赫然标注着四个小字——“潜龙吸水”!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滞。爷爷暴毙的真相,
陈家覆灭的根源,二叔的阴谋……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这个地方!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雪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或者根本就是个疯子,无法交流。“那里是军事禁区。
”陈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们进不去。”“我们有考古队的正式批文,
以抢救性勘探的名义。”林雪连忙说,“我们有最专业的设备和人员。
但是……我们缺少一个真正懂‘那个’的人。队伍里最近怪事频发,我……我很害怕。
”陈默明白了。林雪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只是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寻找任何一个可能懂得超自然力量的人,而自己这个“懂民间异术的残废”,
恰好进入了她的视线。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重返“潜龙吸水”,揭开真相,
甚至向二叔复仇的唯一机会。“我可以跟你们去。”陈默缓缓地说,“但我有两个条件。
”“您说!”“第一,路上,一切关于风水地势、吉凶避讳,必须听我的。”“没问题!
”“第二,”陈默抬起浑浊的肉眼,虽然看不见,
却精准地“盯”着林雪身后那个沉默的身影,“他,是谁?”林雪愣了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哦,他叫赵虎,是我花钱请来的保镖,退役的特种兵,信得过。
”赵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陈默,
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陈默的“心眼”却捕捉到,在听到“信得过”三个字时,
赵虎周身那沉稳的“气”,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波动。“信得过就好。
”陈默不再多说,“准备一辆适合残废坐的车,还有……足够的止痛药。
”第三章组队与暗流三天后,一支小型车队驶离了“活死人墓”。
陈默坐在经过改装的后座,腿上盖着毛毯。林雪坐在他旁边,
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这个神秘而残废的年轻人。他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
但林雪总觉得,他比队伍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开车的正是赵虎,技术娴熟,沉默如山。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头发乱蓬蓬、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人,名叫李浩,外号“耗子”,
是林雪团队的技术专家,精通电脑、电子设备和无人机操控。“默哥,
你这‘看’路的法子真神了!”耗子回头,兴奋地对陈默说,
“刚才你让虎哥绕开那段看起来好好的路,我无人机飞过去一看,好家伙,底下是个大裂缝,
上面就一层薄土!你怎么知道的?”陈默眼皮都没抬:“风告诉我的。”耗子咂咂嘴,
只当是奇人异士的怪癖,转头又去鼓捣他的平板电脑了。林雪却若有所思。这一路上,
陈默数次指引方向,避开了看似平坦实则危险的路段,
选择了一些看似难走却异常稳固的小径。他的指引并非基于视觉,更像是一种……直觉?
或者说,是对环境某种不可见属性的感知。她越发觉得,自己找对人了。
车队在一处山脚下的小镇补给休整。这里是进入禁区前的最后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夜晚,
陈默独自一人(被赵虎抱下车的)坐在旅馆院子里的石凳上,以“心眼”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群山连绵,在普通人眼中是壮丽的风景,但在他的感知里,远方的山脉深处,
盘踞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黑暗力量,如同沉睡的巨兽,散发着不祥的脉动。
“潜龙吸水……”他心中冷笑,“好一个‘潜龙吸水’!”脚步声响起,是赵虎。
他递给陈默一支烟,陈默摇了摇头。“陈先生,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虎的声音很低沉。“讲。”“林教授是个好人,但她太执着,有时候会忽略危险。
”赵虎点燃烟,吸了一口,“这次进去,前途未卜。我希望,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情况,
你能以保护林教授的安全为第一优先。”陈默的“心眼”清晰地“看”到,赵虎说这话时,
身上的“煞气”并未因担忧而柔和,反而更加凝聚,带着一种任务优先的冷酷。“我收了钱,
自然会尽力。”陈默淡淡道,“至于危险……有些危险,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
”赵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就在这时,
陈默的“心眼”忽然捕捉到一股极其熟悉,又带着一丝缥缈玄奥的气息,
出现在旅馆后墙的阴影处。老瞎子!他怎么会在这里?陈默示意赵虎将他推回房间后,
又以龟息法悄然感知着外面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
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的窗外。老瞎子依旧是那副疯癫模样,但今夜,
他浑浊的眼里似乎多了一丝清明。“小子,要进山了?”老瞎子沙哑地问。“嗯。”“给你。
”老瞎子从怀里掏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破烂不堪的古籍,扔了进来。封面模糊,
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葬”字。“这是?”“《青囊序》勘阳宅,
定人生死富贵;《葬经》度阴人,镇鬼神轮回。”老瞎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爷爷陈定国,天纵奇才,却只修了《青囊序》,看到了山川之‘龙’,望气寻脉,
以为能掌控国运。他却忘了,或者说,他不敢去看,龙脉之下,往往睡着更古老的东西。
”陈默心中巨震。《葬经》!这是早已失传,据说比《青囊序》更加神秘莫测,
专司阴宅葬法,涉及鬼神、封印、禁忌的秘典!“您到底是谁?
”陈默忍不住再次问出这个困扰他五年的问题。老瞎子嘿嘿一笑,恢复了疯癫:“我是谁?
我是天地一囚徒,你是棺中待死人。记住,活人争的是运,死人争的是命。进了山,
别信眼睛看到的‘龙’,也别全信你心眼看到的‘气’。那下面的东西,会骗人。”说完,
他不等陈默再问,身影一晃,便融入了夜色中,消失不见。
陈默抚摸着手中这本散发着阴冷与古老气息的《葬经》,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斤。
前方的迷雾,似乎更浓了。第四章闯入禁区凭借林雪弄来的正式批文和复杂的关系打点,
车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外围的军事检查站,真正进入了被列为禁区的核心区域。
一进入这片区域,陈默的“心眼”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压抑。表面上看,这里山清水秀,
林木葱郁,飞瀑流泉,云雾缭绕,是一处不可多得的自然胜景。
空气中的灵气浓度也远高于外界,呼吸一口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难怪爷爷当年会认定这里是“潜龙吸水”的宝地。但在陈默的感知中,这片美景之下,
隐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地底深处,无数股漆黑如墨、充满怨毒与死寂的煞气,
如同活物般盘旋、纠缠,形成一个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山谷的漩涡。
这个漩涡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周围的生机——草木的灵气,动物的生命力,
甚至流淌过此地的水脉中蕴含的灵性,都被其吸摄、污染。
这根本不是滋养万物的“潜龙吸水”,而是一个人为布置的,极其恶毒的“九煞锁魂”绝地!
他以《青囊序》的知识结合“心眼”观察,发现这里的山川走向被人为改造过。
几处关键的山头被削平,布下了引煞的巨石阵;原本蜿蜒的溪流被强行改道,
形成了困锁的水链;甚至地脉也被某种强大的力量贯穿,
打入了九根巨大的、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的“锁龙桩”。“好大的手笔……”陈默心中凛然。
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绝非二叔一人所能为。
那个背后的“大人物”,其权势果然滔天。“怎么了?陈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林雪注意到陈默凝重的神色。“没什么。”陈默摇摇头,没有点破。现在说出来,
除了引起恐慌,毫无意义。“让大家跟紧点,不要乱走,
特别是不要靠近那些看起来颜色特别鲜艳的花草,或者感觉特别阴凉的水潭。
”林雪将信将疑,但还是通过对讲机传达了指令。随着深入,怪事开始接连发生。
最先出现问题的是电子设备。
赵虎携带的军用级指南针开始疯狂乱转;耗子带来的高精度GPS定位仪彻底失灵,
屏幕上只剩下雪花点;就连最基本的手表,也出现了或快或慢的异常。“磁场异常!
这里的磁场混乱到了极点!”耗子惊呼,他试图放飞无人机进行高空侦察,
但无人机升空后不久,信号就受到强烈干扰,画面扭曲,最终失控撞毁在山崖上。“该死!
我看到了……好像有个白影闪了过去!”耗子看着最后传回的模糊画面,脸色发白。
紧接着是林雪。从进入核心区域的第二晚开始,她就噩梦缠身。
她总是梦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洞穴中,一具青铜棺材在面前沉浮,
棺材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和指甲刮擦棺壁的声音,
还有一个苍老而贪婪的声音在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她夜不能寐,精神迅速萎靡下去。
陈默检查了她的睡袋和帐篷,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以心眼感知。
“是‘梦魇瘴’。”他沉声道,“一种混合了特殊植物孢子和地底阴煞之气的玩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