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早已是花团锦簇,笑语嫣然。
皇后姑母端坐于主位之上,凤冠霞帔,雍容华贵。
我缓步走入殿中,向她行礼。
“臣妇顾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随着我的出现,殿内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钉在我发间的凤簪上。
惊愕,鄙夷,幸灾乐祸……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皇后姑母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怒其不争,也有隐隐的心疼。
“顾氏,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依言抬头,平静地与她对视。
“你可知罪?”
皇后姑母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我挺直脊背,朗声回答。
“臣妇知罪。”
“既知罪,为何明知故犯?”
“大胆顾氏,佩戴凤簪,乃是逾制之举,你将皇家威仪置于何地?”
不等皇后发话,一旁素来与国公府不睦的淑妃便率先发难。
有了她开头,其余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永宁侯夫人,是失心疯了不成?”
“仗着国公府和皇后的恩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冲撞了皇后娘娘,看她如何收场。”
我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只是看着皇后姑母。
“回娘娘,臣妇逾制,甘愿受罚。”
“但臣妇想问,臣妇之罪,与永宁侯沈彻之罪,孰大孰小?”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皇后姑母的凤眸微微眯起。
“此话怎讲?”
我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奏折的抄录本。
这是我早已命人誊抄好的,沈彻那份为柳依依请封诰命的奏折。
“启禀娘娘,此乃臣妇的夫君,永宁侯沈彻,今日早朝时呈上的奏折。”
“他奏请陛下,为其府中医女柳氏,请封平妻,并赐三品淑人诰命。”
我将抄本高高举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凤仪宫。
“哗——”
殿内一片哗然。
为平妻请封诰命?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
大周朝立国百年,虽有平妻一说,却从未有过为平妻请封诰命的先例。
这不仅是打我这个正妻的脸,更是践踏了立国以来的礼法规制!
与这等藐视祖宗家法,动摇国本纲常的大罪相比,我戴一支凤簪,又算得了什么?
淑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所有看好戏的贵妇们,也都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们终于明白,我不是疯了。
我是来,告御状的。
用一种最激烈,最不留余地的方式。
皇后姑母看着我,眼中严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叹息和疼惜。
她拿起那份抄本,一目十行地看完,气得手都发抖了。
“好,好一个永宁侯!”
她将抄本重重地拍在桌上。
“他将我这个中宫,将镇国公府,将陛下的脸面,置于何地!”
“姑母息怒。”
我跪在地上,声音却依旧平静。
“臣妇今日逾制,并非有意冲撞娘娘。实则是,沈彻欺人太甚,臣妇已退无可退。”
“与其在家中与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缠斗,沦为京中笑柄。”
“不若将此事,摆在台面上,请姑母,请陛下,为臣妇,也为这大周的礼法,做主!”
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不是一个受了委屈的侄女在向姑母哭诉。
这是一个世家贵女,在向国朝的皇后,陈述一桩足以动摇纲常的恶性事件。
皇后姑母深吸一口气,扶着宫女的手站了起来。
她走到我面前,亲自将我扶起。
“好孩子,是姑母看错了人,让你受委屈了。”
她握着我的手,力道很紧。
“你放心。”
“这件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戴凤簪之罪,本宫暂且记下。待此事了结,再一并处置。”
她转过身,对着殿内众人,声音冰冷如霜。
“今日赏菊宴,到此为止。”
“来人,摆驾乾清宫!”
“本宫倒要亲自去问问陛下,他亲封的永宁侯,究竟是何等的‘青年才俊’!”
看着皇后姑母盛怒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成了。
沈彻,你以为你上奏的是一道青云梯。
却不知,那是一道,催你下地狱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