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两个字,如同两颗冰雹,狠狠砸在苏棠的心上。她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话,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不行!”她失声尖叫,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仿佛林澈说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不能报警!林澈!你疯了吗?报警的话……那些照片……那晚的事……不就全曝光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爸妈……我同事……所有人!我……我还怎么做人?!”巨大的羞耻感和对社死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林澈的手依旧停留在她脸上,指尖冰凉。他看着她惊恐万状的样子,眼神深处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不报警?”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的重量,“那你想怎么样?继续被他勒索?一次又一次?把你所有的钱,甚至去借高利贷,都填进那个无底洞?直到你被彻底毁掉?”他微微凑近,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苏棠泪眼婆娑的双眼,“苏棠,你清醒一点!周屿这种人,就是一条喂不熟的毒蛇!你越是软弱,他咬得越狠!他手里捏着你的把柄,就永远能把你踩在脚下!你以为给了他十万,他就会删掉照片?就会放过你?做梦!”
林澈的话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苏棠混乱的神经上。她想起周屿在电话里那走投无路的疯狂和孤注一掷,想起他拿到八万块时那贪婪急切的样子……林澈说的对,周屿不会收手的!只要照片还在,他就永远有威胁她的筹码!
可是……报警……那意味着要把那晚不堪的、被侵犯的遭遇公之于众,要面对警察的询问,要承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她不敢想!
“我……我……”苏棠痛苦地抱住头,泪水决堤,“我做不到……林澈……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有我在。”林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在这一刻成了苏棠唯一的依靠。
“相信我,苏棠。”林澈的眼神异常专注,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报警,是唯一的出路。只有法律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才能让周屿付出代价,才能确保那些照片不会再威胁到你。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会处理好。取证的过程会保护你的隐私,不会让无关的人知道。你只需要勇敢一次,把真相说出来。剩下的,交给我。”
“相信我。”他又重复了一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苏棠看着林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她害怕的嫌弃和鄙夷,只有一种沉静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依赖的力量。这几个月来,林澈的温柔、包容、为她解决麻烦的能力……一幕幕闪过脑海。他是她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之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羞耻。苏棠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反手死死抓住林澈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真的……真的可以吗?真的……不会让别人知道?”
“我保证。”林澈的声音沉稳有力。
苏棠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我报。”
接下来的几天,对苏棠而言如同行走在刀尖上。在律师的陪同下(林澈安排的),她走进了派出所。做笔录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她不得不一次次地回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回忆周屿的侵犯和事后的威胁。每一次讲述,都让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林澈始终陪在她身边,沉默地握着她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律师则专业地引导着询问,最大程度地保护她的隐私,避免二次伤害。
警方迅速行动。以“敲诈勒索”和“涉嫌**”立案后,周屿的行踪很快被锁定。当警察出现在他那间散发着霉味和外卖盒酸臭味的出租屋门口时,周屿正对着手机里催债的信息两眼发直,形容枯槁。
“周屿?跟我们走一趟。”警察亮出证件。
周屿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苏棠?!是苏棠那个**报警了?!她敢?!她就不怕照片……”
“照片?”为首的警官眼神锐利,“正好,我们也想问问你关于‘照片’的事。带走!”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铐上手腕,那金属的触感和声音彻底击垮了周屿。他双腿一软,几乎是被警察架着拖走的,嘴里还在语无伦次地叫骂着:“苏棠!你不得好死!林澈!你们这对狗男女陷害我!我没有!我是冤枉的!照片是假的!假的!”
他的叫骂声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引来邻居们的探头探脑和指指点点。周屿的父母闻讯赶来时,只看到儿子被塞进警车的背影和周遭邻居鄙夷的目光。周父气得浑身发抖,周母当场晕厥过去,现场一片混乱。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周屿因为“**”和“敲诈勒索”被抓了!这个消息在苏棠和周屿共同的朋友圈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周屿**?还敲诈?对象是……苏棠?”
“不可能吧?他们不是铁哥们儿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周屿平时看着挺仗义的,背地里这么龌龊?”
“苏棠也太惨了吧?被自己闺蜜……”
“听说还拍了照片威胁?**不是人!”
各种震惊、猜测、同情、鄙夷的声音充斥在微信群里、私下聊天中。苏棠的手机瞬间被打爆了,熟悉的、不熟悉的号码,微信上铺天盖地的询问和安慰。她不敢接电话,不敢看信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拉上厚厚的窗帘,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世界崩塌了。虽然林澈和律师尽力保护她的隐私,但周屿被抓时那疯狂的叫骂,以及“**苏棠”这个核心事实,还是如同野火燎原般迅速传开了。她不敢想象父母知道了会怎样,不敢想象同事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更不敢走出这间屋子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羞耻、恐惧、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裸地站在聚光灯下,承受着所有人的审视和议论。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是林澈回来了。
苏棠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门口。林澈走进来,手里拎着打包的餐盒。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床角、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苏棠,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平静地放下餐盒。
“起来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棠没有动,只是用通红的、充满无助和恐惧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嘶哑:“外面……是不是都知道了?我爸妈……他们……”
“你爸妈打电话给我了。”林澈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我告诉他们,你被周屿骚扰威胁,现在情绪很不稳定,需要休息。让他们暂时别过来。”
苏棠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丝丝,但巨大的羞耻感依旧压得她喘不过气:“那……那其他人呢?店里……朋友……”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不了。”林澈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清醒,“现在重要的是你自己。先吃饭。”他的话语里没有安慰,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棠看着林澈平静无波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他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可怕。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为什么没有愤怒?没有心疼?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没有?
“林澈……”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很……很丢人?”
林澈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苏棠,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吃饭。”他依旧没有回头。
这句近乎冷酷的回答,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苏棠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她和林澈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碎裂了,再也无法修复。
巨大的委屈、恐惧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感瞬间将她吞噬。她猛地扑倒在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头,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周屿……你这个**……呜呜……林澈……你为什么不……”
哭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林澈依旧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他静静地听着身后那绝望的哭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了喧嚣的尘世,却照不进这间被悲伤和冰冷笼罩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