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满门抄斩那日,我亲手将匕首捅进三王爷胸口。
再睁眼竟回到灭门半年前。
父亲还在边关征战,兄长依旧在书院苦读。
我暗中收集三王爷结党营私的证据,日日跪在佛前求他早日暴毙。
某日却发现,那位与我针锋相对的世子,竟在暗中替我传递消息。
他递来密信:“既要联手,何不嫁我?”
我咬牙应下,花轿抬进府那晚,他俯在我耳边轻笑:
“前世你捅他那刀,位置偏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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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是先从心底漫上来的,然后才是天牢里浸入骨髓的潮湿阴冷。
沈芷薇靠着冰冷的石墙,目光空洞地望着高墙上那扇仅容一线天光的窄窗。窗外,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依稀能听见远处街巷传来的、被风雪削弱了的零星爆竹声。
曾几何时,将军府的小年也是这般热闹。母亲会亲自下厨做糖瓜,父亲即便在边关,也会托人捎回北地的特色年货,兄长则会偷偷带她溜出府,买最新奇的烟火……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沈氏一族,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判,满门抄斩,即刻执行!”
三王爷赵珩那冰冷无情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字字如刀,剜心剔肺。通敌?叛国?真是天大的笑话!她沈家满门忠烈,父亲镇守边关二十载,身上大小伤痕数十处,兄长年少从军,马革裹尸……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
铁链碰撞的沉重声响由远及近,牢门被粗暴地打开。几名狱卒上前,动作粗鲁地将她拖起。她没有挣扎。
刑场设在西市口。风雪更大了,鹅毛般的雪片落在脸上,瞬间被体温融化,与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混在一起,冰冷刺骨。
黑压压的围观人群,指指点点,或唏嘘,或唾骂。她看不见,也听不清。目光死死锁在监斩台上那个穿着四爪亲王蟒袍的身影上。
赵珩。他曾那般温润如玉地对她说:“芷薇,待我大事已成,必以江山为聘,许你后位。”她当初怎么就信了这豺狼的鬼话!
刽子手的鬼头刀扬起,雪亮的刀光映着漫天飞雪,晃得她睁不开眼。第一个倒下的是管家福伯,血溅三尺,温热地喷在她的裙摆上。然后是她院里的丫鬟春桃,那丫头才十五岁,临死前还惊恐地望着她……
下一个,是母亲。母亲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只余一片死寂的灰败。
再下一个,是兄长。他试图挣开束缚,赤红着眼望向赵珩的方向,嘶吼着什么,却被一脚踹倒在地。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几乎要炸裂开来。
就在刽子手再次扬刀的瞬间,沈芷薇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撞开身旁按着她的兵士,像一头濒死的幼兽,扑向监斩台!
袖中,滑出她藏了许久、用来自尽的金簪。簪尖在雪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
“赵珩——!”她厉声尖叫,所有的绝望、愤怒、不甘,都凝聚在这一扑之中。
侍卫惊呼,刀剑出鞘。但她太快,太决绝。
金簪没能刺中他的心脏,只深深扎进了他的肩膀。赵珩闷哼一声,脸上血色尽褪,惊怒交加地看着她。
“**!”侍卫的刀鞘重重击在她的后颈。剧痛传来,视野迅速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赵珩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以及他肩头那抹迅速洇开的、刺目的红。
真好……临死,总算……伤了你。若有来生,赵珩,我必叫你血债血偿,永世不得超生!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
疼。刺骨的寒意和颈后的剧痛似乎还未消散。沈芷薇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胸腔里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入目却不是阴冷的天牢,也不是血污的刑场。是熟悉的拔步床,顶上悬着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帐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她常用的梨花香露的气味。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窗边小几上,白釉瓷瓶里插着几枝新折的红梅,开得正好。窗外,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隐约能听到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
这是……她的闺房?在将军府,她的芷薇苑?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手指纤细,皮肤莹润,没有半点在牢狱中磨出的伤痕与污垢。
“**,您醒了?”帘子被轻轻打起,丫鬟春桃端着铜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娇憨的笑,“今儿雪停了,日头好,夫人说让您醒了去她那儿一趟,商量开春赏花宴的事儿呢。”
春桃……活生生的春桃!沈芷薇怔怔地看着她,眼眶瞬间红了。天牢里,春桃被拖出去时,那绝望的眼神……
“**,您怎么了?是不是魇着了?”春桃见她神色不对,放下铜盆,关切地走上前。
沈芷薇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触手是温热的、真实的体温。
“今儿……是什么日子?”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春桃虽觉奇怪,还是答道:“**忘了?今儿是腊月二十五呀,再过几日就除夕了。”
腊月二十五……不是小年,不是满门抄斩的那一天!
她回来了?回到了灭门之前?巨大的狂喜和不敢置信冲击着她,让她几乎晕厥。她强自镇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翻腾的情绪。
“父亲……和兄长呢?”她哑声问。
“老爷还在边关呢,前儿才来了家书,不是说快回来了么?大少爷在松山书院,前两日休沐刚走,下次回来估计得等年节了。”春桃絮絮叨叨地说着。
都还在!父亲,兄长,母亲……他们都还好好活着!
沈芷薇闭上眼,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是佛祖听到了她临死前的诅咒吗?竟真的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