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砚舟赶到收藏室时,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推门而入,一盏青铜灯台裹挟着劲风砸在他额角,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温若璃搂着眼睛通红的白昭野,眼神冰寒刺骨:“时砚舟,你就是这么保管的!所有责任都推给昭野!现在简牍损毁,鉴定方要追责!你说怎么办?”
白昭野抓着她衣袖,声音哽咽,楚楚可怜:“温总,是**作不当,责任在我,我愿意承担。”
温若璃温柔擦掉他的泪:“我不会让你有事。”
她转向时砚舟,目光森冷如刀:“昭野胆子小,等调查组来,你认下所有操作失误。”“最多两天,我保你无事。”
时砚舟听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曾几何时,他修复的国宝出问题,明明是运输方之过,她却力排众议,为他正名。
如今,为了白昭野的失误,她眼都不眨,就要推他顶罪。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我不愿意呢?”
温若璃脸色瞬间阴沉如墨:“时砚舟,想想**妹,你没得选。”
时砚舟盯着她几秒,忽然扯出一个极淡、近乎破碎的笑:“好。”
温若璃见他应下,语气缓和些许:“放心,我很快接你出来。”
调查组很快介入,带走了他和他所有的修复档案。
他以为只是配合调查。
然而,在调查组的临时拘留室里,时砚舟遭遇了非人的精神折磨。
无休止的盘问,暗示他为钱故意损毁文物,威胁吊销他的修复师资格,稍有辩驳便被斥责态度恶劣。
夜晚,当一切沉寂。
他蜷缩在角落,咬着牙默默计数。
撑不住时,就回想和妹妹、妈妈在乡下老屋看星空的温暖时光。
那时的他,家庭尚在,未来可期。
不知何时,幸福如指间沙,流逝殆尽,只剩冰冷。
一周后。
他终于被释放。
温若璃站在门外,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走近,她眼底掠过一丝震惊:“怎么回事?”
时砚舟形容枯槁,眼下一片青黑,额角的伤口结了痂,眼神空洞。
时砚舟张了张嘴,最终沉默。
快离开了,何必多说?
“是不是他们为难你?砚舟,告诉我!”
温若璃想触碰他的脸,时砚舟下意识偏头躲开。
她动作一僵,语气染上些许不易察觉的愧疚:“对不起,本想早点接你,可昭野的画展开幕。”
整整一周。
但凡她过问一句,他都不至于受此折磨。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与她擦身而过。
温若璃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腕,触手冰凉和细密的颤抖让她心头莫名一悸。
她攥紧他的手,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走,我带你回家。”
家?
他早已无家可归。
此刻只想去看妹妹。
上车后,时砚舟昏沉睡去。
温若璃几次欲言又止。
手机**突兀响起。
白昭野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若璃,我奶奶晕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若璃立刻猛打方向盘调头。
时砚舟猝不及防,手臂狠狠撞上车门,剧痛袭来。
“砚舟,下车!我得去昭野家!”
时砚舟捂着刺痛的手臂,沉默地下车。
引擎轰鸣,只留给她漫天烟尘。
他的心,也随着那尘埃,起落,最终碾落成泥。
烈日当空,曾经照耀他的光,终于彻底偏移。
时砚舟一步步走到医院。
隔着玻璃窗,看到妹妹安静地躺在监护舱里,身上插满管子。
“时先生!”
医生面色凝重地叫住他。
“您妹妹的情况很不乐观。之前的欠费导致最佳手术时机延误,现在即使手术,风险也极高,而且,后续治疗费用。”
时砚舟的心沉入谷底。
他拿出手机,看着被冻结的账户和微薄的积蓄,指尖冰凉。
他再次拨打时父电话,依旧是冰冷忙音。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和绝望几乎将他压垮。
“时先生?您还好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是那位年轻的医生。
“我没事。”
时砚舟强打精神。
医生递给她一杯温水:“关于您妹妹,我们会尽力。但您也要保重自己。”
时砚舟道谢,看着医生清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