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在阳台站到凌晨两点,陈思雅始终没有出来找我。
回到卧室时,她背对着我侧躺着,呼吸均匀。我轻手轻脚地躺下,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
第二天是周六,我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了。卧室里只剩我一个人,陈思雅的手机、包和外套都不见了。
我拿起手机,上面有一条她半小时前发的消息:"去见许婷,中午不回来吃饭。"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连个句号都没有。
我起床洗漱,走到客厅,昨晚的饭菜还摆在桌上,已经馊了。我端起盘子准备倒掉,突然看见糖醋排骨下面压着一张纸。
是陈思雅的字迹:"备孕食谱:早餐燕麦牛奶+水煮蛋,午餐绿色蔬菜+鱼肉,晚餐......"
她把一周七天的三餐都列了出来,每一顿都标注了营养成分和热量。字迹工整得像是打印出来的,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我拿着那张纸,手有些发抖。
她真的在认真准备要孩子。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是林启程回国之后?
我把纸放回原处,打开手机搜索"林启程"这个名字。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某知名建筑设计公司的高管介绍,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简历写得很辉煌:某某大学建筑系硕士,在国外工作十年,主持过多个大型项目,获过不少奖。去年刚离婚,今年年初回国担任本市分公司的设计总监。
我点开他的个人社交账号,最新一条动态发布于三天前:"回到故乡,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配图是本市的地标建筑,夕阳下的剪影。
评论里一水的祝贺和欢迎,我一条条往下翻,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陈思雅。
她的评论只有两个字:"欢迎。"
发布时间是两天前,就在她给我说要孩子的前一天。
我盯着那两个字,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了。
手机突然响了,是老张打来的。
"北哥,今天有空吗?约几个朋友吃饭,你也来吧。"
我正想拒绝,老张又说:"林启程也在,你们以前是校友吧?他今天特地点名要见你。"
我愣了几秒:"林启程?"
"对啊,就是刚回国那个设计总监,听说你们本科都是建大的,还是前后脚毕业的。"老张笑道,"人家现在可是大佬了,说不定能给你介绍点项目。"
"在哪吃?"
"南湖饭店,中午十二点。"
挂断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十点半。
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快速换了衣服,开车直奔南湖饭店。路上给陈思雅发了条消息:"中午有应酬,晚上回家吃饭。"
她秒回:"好。"
就一个字,后面连标点都没有。
到饭店时刚好十一点五十,老张已经在包厢门口等我了。
"来得挺早啊,"他拍拍我的肩膀,"林总还没到,咱们先进去。"
包厢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都是圈内做设计的。大家寒暄几句,话题很快转到了林启程身上。
"听说林总这次回来是要接手南城新区的项目,那可是大单子。"
"不止呢,市**那边的旧城改造也在接触,前途不可**啊。"
"人家在国外镀金十年,回来肯定是要大展拳脚的。"
我端着茶杯,一言不发地听着。
十二点十分,包厢门被推开了。
林启程走进来时,整个房间的气氛都不一样了。他穿着深灰色的手工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笑容温和却带着距离感。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众人纷纷站起来打招呼,林启程一一回应,目光扫过我时停顿了一下。
"江北?"他走过来伸出手,"好久不见。"
我站起来跟他握手:"林总。"
"别叫林总,叫我启程就行。"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咱们可是校友,不用这么见外。"
他的手温热有力,笑容真诚得无懈可击。如果不是知道他跟陈思雅的关系,我可能真会觉得他只是个客气的老同学。
酒过三巡,话题逐渐热络起来。林启程很会说话,几句话就能把气氛带起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被重视。
"江北,听说你在华泰做得不错?"他突然转向我,"前两天看到你负责的那个商业综合体设计,很有想法。"
"马马虎虎,比不上林总的大项目。"我淡淡地说。
"哪有什么比不上的,"林启程摇摇头,"设计这行,最重要的是创意,不是规模。"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问道:"对了,你结婚了吧?夫人也是做设计的吗?"
我的手指收紧了酒杯:"不是,她做教育培训。"
"那挺好的。"林启程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我知道,他肯定认识陈思雅。甚至可能比我更了解她。
饭局持续到下午两点多才散,老张喝多了,被其他人扶着先走了。我正准备离开,林启程突然叫住我。
"江北,能送我一程吗?我的司机有事先走了。"
"上车吧。"
车子开出停车场,林启程报了个地址——是市中心的一个高档住宅区,离我家不远。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车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快到目的地时,林启程突然开口:"你知道思雅的事吗?"
我的手一抖,方向盘差点打偏。
"什么事?"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她没告诉你?"林启程扭头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我以为她会跟你说的。"
"说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开口了:"我回国的事,是她先告诉我的。"
我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三个月前,思雅给我发了邮件,"林启程的声音很平静,"她说她想通了,想要个孩子。问我是否愿意回国。"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不可能,你在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林启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封邮件递给我。
发件人确实是陈思雅的邮箱,时间是三个月前。
邮件内容很简短:"启程,我想好了。如果你愿意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会要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的手开始发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她不可能这么做......"
"江北,"林启程把手机拿回去,"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我冷笑一声,"那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拒绝了她。"林启程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疲惫,"我离过一次婚,有过一个孩子,我知道婚姻不是儿戏。我不想毁掉你们的家庭。"
我死死盯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国?"
"工作需要,"他苦笑,"而且,我也想见见她,当面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告诉她,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林启程看着窗外,"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怎么挽回都没有用。"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我才开口:"所以,她现在想要孩子......"
"可能是想挽留你,也可能是真的想通了。"林启程叹了口气,"但江北,不管是哪种,这个孩子都不该成为挽留的工具。"
我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发动了车子。
到了林启程家楼下,他下车前突然说:"江北,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看着前方,"对不起我的,是她。"
林启程没再说什么,关上车门离开了。
我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门口,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戒烟第三天,我发现妻子想要的孩子,可能根本就不是我的。
我在车里坐到天黑,不知道该回家还是该去哪里。手机响了无数次,陈思雅发来的消息从关心变成了质问,最后变成了冷漠。
"你到底在哪?"
"江北,你接电话!"
"随便你,不回就不回。"
我一条都没回。
晚上八点,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许婷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江北,你在哪?思雅快急疯了。"许婷的声音很焦急。
"我没事,你告诉她我今晚不回家。"
"你们到底怎么了?"许婷顿了顿,"是不是因为林启程的事?"
"你都知道什么?"我闭上眼睛,"许婷,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所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甚至以为她挂了。
"我只知道她给林启程发过邮件,"许婷的声音变小了,"但我劝过她,江北,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劝过她。"
"然后呢?"
"然后她说只是试探,如果林启程真的愿意回来,她就跟你离婚。"许婷说,"但林启程拒绝了她,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听着这些话,觉得心脏被人一刀一刀地割。
"所以现在她想要孩子,是因为林启程不要她了?"
"不是的江北,"许婷急切地解释,"她是真的想要孩子,她跟我说过很多次,说对不起你,说想弥补这些年对你的忽视。"
"忽视?"我冷笑,"许婷,她对我何止是忽视,她根本就没爱过我。"
"你不能这么说——"
"够了。"我打断她,"你告诉她,我需要时间冷静。"
挂断电话后,我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开着。霓虹灯一闪而过,路边的行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只有我不知道该去哪。
最后车子停在了我爸妈家楼下。
我站在楼下犹豫了很久,还是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我妈,她看见我先是一愣,随即红了眼眶。
"北北,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妈,我能在家住几天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家。"我妈赶紧把我让进来,"跟思雅吵架了?"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膝盖,半天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