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嗦着螺蛳粉,满屋子酸笋味儿。门铃催命似的响。“谁啊?外卖放门口!
”我含糊不清地喊,嗦粉要紧。门铃更急了。“来了来了!”我趿拉着拖鞋,
没好气地拉开门。门口站着个男的。不是快递小哥。这人穿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挺精英。就是表情有点慌,
额头上全是汗,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暗红色的旧式线装本子?怪人。“你找谁?
”我警惕地没松门链。他抹了把汗,眼神在我脸上飞快扫过,又低头猛翻他那破本子。
“宋微涯?住这儿没错吧?”他语速极快。“我是。你哪位?”他猛地抬头,
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天塌了。“可算找到你了!出大事了!
”他声音都劈了叉,“我是天庭……呃,就是管姻缘那块儿的!我姓岳!你叫我老岳就行!
”管姻缘?岳?月老?我差点把嘴里的粉喷他脸上。“神经病吧你?推销婚介所的?
我不需要!再见!”我作势要关门。“别别别!”他一只脚卡进门缝,动作快得不像话,
那身板看着文弱,力气倒不小。“我真不是骗子!你看这个!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个破本子怼到我眼前。发黄的纸页上,竖排写着些墨字,
弯弯曲曲像鬼画符。“这什么?”“姻缘簿!你的!”他指着其中一行,“看!宋微涯,女,
丙寅年……”后面一串生辰八字,确实是我的。我愣住了。“再看你的红线!
”他手指往下移。本子上,我的名字旁边,画着一条细细的、歪歪扭扭的红线。红线另一头,
连着一个名字。周临川。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周临川?我们公司新来的那个空降高管?
帅得人神共愤,能力超强,据说家里背景深不可测,全公司未婚女青年的梦中情人?
我的红线……连着周临川?开什么国际玩笑!“看见没?”老岳急吼吼地,“本该是你俩!
天造地设的一对!命中注定的缘分!”“那……”我脑子有点懵,“然后呢?
”老岳的脸瞬间垮了,哭丧着,汗珠子滚得更欢。“然后……然后我……我那天加班太晚!
红绳打结的时候手一哆嗦!绑错了!”他翻到本子下一页。我的那条红线旁边,
又凭空多出来一条极细的、颜色暗淡的红线。这条暗红色的线,歪歪扭扭地延伸出去,
连向了另一个名字。陈默。我的呼吸停住了。陈默。我现在的男朋友。谈了快一年的男朋友。
格子衫,黑框眼镜,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程序员。有点木讷,但很踏实。
会记得我生理期给我煮红糖姜茶。会默默修好我家坏掉的电灯和水龙头。
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在楼下便利店买杯热牛奶等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绑……绑错了?
”我的声音有点飘。“千真万确!”老岳捶胸顿足,那身昂贵的西装被他揉得不成样子,
“我把本该属于你和周临川的金玉良缘,错绑给了那个陈默!现在你俩这红线……它不对!
是次品!残次品!强行扭在一起的!迟早要断!断得稀碎那种!
”他指着陈默名字旁那条暗淡的红线,痛心疾首。“那……我和周临川……”我下意识地问。
“你们才是正主!”老岳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看看周临川!家世好!
长相好!能力超群!前途无量!跟你命格契合度百分之百!那才是你该有的良配!金龟婿啊!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我帮你把这条错的线拆了!把正的接上!一切回归正轨!我今年的KPI就靠你了!
不然我饭碗不保啊微涯同志!”信息量太大。我扶着门框,感觉有点站不稳。我和陈默,
是月老手滑绑错的残次品?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周临川?
“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找回一点理智。“证明?好办!
”老岳立刻来了精神。他左右看看,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那个陈默,
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我一怔。陈默……好像是有那么点。上周他说要加班,
电话不接信息回得慢。周末约好去看电影,临开场了他说公司服务器崩了,赶回去救火。
“是不是开始找借口躲着你?联系变少了?对你没那么上心了?”老岳循循善诱。
“……有点。”“这就对了!”老岳一拍大腿,“红线是残次品,强行绑的!效力在减弱!
它在松动!在断裂!说明你们俩的‘错误’缘分快走到头了!这是征兆!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所以,陈默的疏远,不是因为工作忙?
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错的?“那周临川呢?”我听到自己干涩地问。“他那边感应更强!
”老岳立刻掏出一个……最新款的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划拉着,“你看!
他最近是不是对你格外关注?”平板屏幕上,像某种监控画面。居然是周临川办公室的视角!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反射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老岳放大他桌面。一个打开的文档,
标题赫然是:《A组(宋微涯所在组)项目优化建议》。我的名字,被标红了。“看见没?
”老岳得意,“他潜意识里在关注你!因为你们本该是一对!真正的红线在起作用!
在召唤他!只是被我绑错的那条次品线干扰了,暂时没完全显现出来!”画面里,
周临川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机。老岳迅速切换画面,变成周临川的手机屏幕。他点开了微信。
手指在一个备注为“A组-宋微涯”的名字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划了过去。“你看!
他想联系你!但被次品线的干扰屏蔽了!”老岳痛心疾首,“这该死的错误!必须立刻纠正!
”他关掉平板,热切地看着我。“微涯同志!时间紧迫!错误必须拨乱反正!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不!半个月!
让你和你的真命天子周临川修成正果!走上人生巅峰!”人生巅峰?和周临川那样的人?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陈默疲惫的脸,周临川在屏幕上英俊的侧影,老岳焦急的表情,
像走马灯一样转。螺蛳粉的味儿还在鼻尖萦绕。“我……我需要想想。”我后退一步。
“还想什么啊!”老岳急了,“良缘天定!错过这村没这店了!那个陈默有什么好?程序员!
死工资!将来能给你什么?周临川就不一样了!嫁给他……”“砰!”我把门关上了。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还在咚咚狂跳。门外传来老岳气急败坏的拍门声和喊话:“宋微涯!
你糊涂啊!”“想想你的未来!”“那个次品线撑不了多久了!”“你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大概是走了。我滑坐到地上。
看着茶几上那碗已经凉透、浮着一层红油的螺蛳粉。陈默上次来,
还皱着鼻子说这玩意儿生化武器,但还是陪着我吃完,最后默默去开了半小时窗户透气。
命中注定……是错的?第二天上班,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脑子里全是老岳的话。
“次品线……残次品……快断了……”格子间里,键盘声噼里啪啦。我强迫自己盯着屏幕。
“微涯,这份数据帮我核对一下,下午周总要过目。”隔壁组的李姐递过来一叠文件。
“周总?”我心头一跳。“是啊,新来的周总,雷厉风行,要求可严了。”李姐压低声音,
“听说昨天市场部交的报告被打回来三次,王经理脸都绿了。”我接过文件,
封面上印着项目名称,正是昨晚在周临川平板上看到的那份。A组的项目。
我的名字……被他标红了?正心神不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组门口。
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形挺拔,眉眼冷峻。正是周临川。整个办公区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敲键盘的声音都轻了下去。他的目光扫视一圈,没什么温度,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宋微涯?”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是,周总。
”我赶紧站起来。“下午三点,带着你们组这个项目的进度报告,来我办公室。
”他言简意赅,说完转身就走,带起一阵冷风。留下我们组几个人面面相觑。“单独汇报?
微涯,周总点名找你啊?”同事小赵凑过来,挤眉弄眼。“估计是项目的事吧。”我含糊道,
手心有点出汗。下午三点。我抱着报告,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进。
”推门进去。周临川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
他正低头看文件,眉头微锁,专注的样子确实……很有魅力。“周总,
这是A组‘晨曦计划’的进度报告。”我把文件放在他桌上。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很锐利,带着审视。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老岳的话在耳边回响:真正的红线在召唤他……他拿起报告,快速翻看。办公室里很安静,
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第三季度的用户增长数据,环比下滑了5.7%。”他忽然开口,
手指点着报告某一页,“原因分析呢?”“呃……主要是竞品在同期推出了强力促销活动,
分流了部分用户,我们这边……”“是活动策划滞后,应对不够及时。”他打断我,
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推广渠道的投放策略也有问题,转化率偏低。
”我准备好的解释卡在喉咙里。他说的……一针见血。“解决方案?”他抬眼,看着我。
我定了定神,把自己和组里讨论的几个方案快速说了一遍。他听着,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
没什么表情。我说完了。他沉默了几秒。“思路方向是对的,但细节粗糙。”他合上报告,
“重新细化,明天中午前给我新的方案。”“……好的,周总。”“还有,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再次锁定我,“你提交的上次项目复盘里,
关于用户反馈分析的部分,切入点不错。”我愣了一下。那个复盘,是我熬了两个通宵做的,
自认为挖掘得挺深。“谢谢周总。”“嗯。”他重新低下头,拿起另一份文件,“出去吧。
”我如蒙大赦,转身离开。手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宋微涯。
”我回头。他依旧低着头看文件,仿佛刚才那声是幻觉。“做事……还算用心。
”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门关上。**在走廊的墙壁上,长长舒了口气。后背一层薄汗。
老岳的脸又冒出来,带着蛊惑:你看!他在关注你!在肯定你!真正的良缘在萌芽!
可刚才那十几分钟,我只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和公事公办的冰冷。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吸引力?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看。是陈默。【默默】:晚上想吃什么?我这边项目快收尾了,
应该能准时下班。给你带巷口那家新开的糖炒栗子?后面跟着一个憨憨的笑脸表情。
巷口的糖炒栗子。上周随口提了一句想吃。他就记住了。我看着那条信息。
心里那点因为周临川带来的波澜,奇异地被熨平了。老岳的话,真的是对的吗?下班回到家。
刚掏出钥匙,隔壁门开了。房东张阿姨探出头,手里端着个碗。“小宋回来啦?正好,
阿姨炖了鸡汤,给你盛一碗,补补气色。”“谢谢阿姨。”我接过温热的碗。
“跟小陈还好吧?”张阿姨笑眯眯,“那孩子不错,踏实。上次我家水管爆了,
多亏他大半夜过来帮我修好,连口水都没喝。”“他……是挺好的。”我笑了笑。回到屋里,
鸡汤的香味弥漫开。手机又响了。是陈默。“微涯,我到你楼下了。糖炒栗子买到了,
刚出锅的,还热乎。”“好,马上下来。”我放下鸡汤碗,跑下楼。初秋的傍晚,风有点凉。
陈默站在路灯下,穿着他那件洗得有点发白的深蓝色冲锋衣,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
热气和甜香丝丝缕缕地冒出来。看到我,他咧嘴一笑,有点傻气。“给。”他把纸袋塞给我。
热乎乎的,烫着手心。“谢谢。”“跟我客气啥。”他搓了搓手,“今天降温了,
你穿这点冷不冷?”“还好。”“上去吧,外面风大。”他看着我。“嗯……你吃饭了吗?
”“还没,回去随便弄点。”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最近项目赶,
他肯定又熬夜了。“要不……上去一起吃?”话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陈默也愣了,
随即眼睛亮起来:“好啊!我正好买了点卤味!”老旧的出租屋里。小小的折叠桌支开。
一碗热腾腾的鸡汤,一包香喷喷的糖炒栗子,还有陈默带来的卤牛肉和拌海带丝。热气氤氲。
我们挤在小桌两边。他笨拙地给我剥栗子壳,手指被烫得微微发红。“慢点吃,别噎着。
”他把剥好的一小堆金黄栗子肉推到我面前。“你也吃啊。”“嗯。”他夹了块牛肉,
低头扒饭。很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他偶尔被栗子噎住的轻咳。
窗外是城市的车流声。屋里只有我们俩。没有压迫感,没有审视的目光。
只有一种平平淡淡的、让人心安的气息。老岳那套“次品线”、“金玉良缘”的理论,
在这个充满栗子香和卤味的小空间里,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我看着他眼下的青黑。陈默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我,笑了笑:“还好,项目最后阶段了,
熬过去就好。”“上次说去看电影……也没看成。”“对不起啊,”他有点歉疚,
“那天服务器真崩了,全组都在抢修。”“没事。”我摇摇头。“等忙完这阵,补给你。
”他认真地说,“我请你看IMAX。”“好。”吃完饭,他抢着去洗碗。
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我收拾着桌子,看着他的背影。不高大,不耀眼。但很踏实。
老岳的话,真的是唯一的答案吗?周末。我正在家对着电脑改那份被周临川打回来的方案。
门铃又响了。还是那种催命式的按法。我心里咯噔一下。开门。果然是老岳。
这次他没穿西装,换了身灰扑扑的夹克,头发有点乱,眼镜歪着,
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暗红色的姻缘簿,看起来更狼狈了。“宋微涯同志!
”他一见我就扑过来,差点被门槛绊倒,“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你又来干嘛?
”我没好气。“大事不好了!”他挤进门,反手就把门关上,神经兮兮地压低声音,
“那个陈默!出状况了!”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了?”“红线!那条次品红线!
”老岳急得直跺脚,“它……它加速断裂了!比预计的快多了!”他唰地翻开姻缘簿,
怼到我眼前。我名字旁边那条连着“陈默”的暗红色细线。昨天看似乎还没什么变化。此刻,
那条线中间,赫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几乎要断开的裂痕!颜色也更加暗淡,
像是随时会消失!“看见没!看见没!”老岳指着那道裂痕,声音发颤,“断裂加速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和陈默之间的‘错误’羁绊,正在急剧消失!这是系统崩溃的前兆啊!
”“系统崩溃?”我手脚冰凉。“对!强行绑定的次品线,一旦断裂速度超出阈值,会反噬!
会扰乱你们双方本身的命格!”老岳语速飞快,“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哎呀,
后果不堪设想!”他擦着汗:“最直接的!你看看陈默!他最近是不是特别倒霉?特别不顺?
”陈默……我猛地想起他昨晚电话里欲言又止的语气。“他……怎么了?”“怎么了?
**烦!”老岳拍着姻缘簿,“我查了!他负责的那个核心项目!对!
就是熬了几个通宵那个!出大篓子了!代码底层架构有重大隐患!
现在项目临近上线才被发现!整个团队都要背大锅!他是主要责任人!搞不好工作都要丢!
”嗡的一声。我脑子一片空白。陈默那么看重他的工作。他昨晚……“还有更糟的!
”老岳火上浇油,“他是不是一直想申请进修那个‘卓越工程师’计划?内部推荐名额!
”我点头。那是他们公司含金量很高的培训,陈默努力了很久。“黄了!”老岳斩钉截铁,
“名额被人顶了!顶他的人,就是他们部门经理的小舅子!”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项目黄了,晋升名额没了……老岳还在说:“你再看看你自己!是不是也诸事不顺?
周临川那边是不是也没进展?你俩本该顺风顺水的正缘,
都被这条该死的次品线断裂的反噬给搅黄了!”我想到被周临川打回重做的报告,
想到他办公室里冰冷的氛围……“所以!必须立刻!马上!纠正错误!”老岳抓住我的胳膊,
力气大得惊人,“再拖下去,你们两个都会被这条破线害惨!陈默工作不保!你前途受阻!
你们两个的错误结合,就是个灾难!必须快刀斩乱麻!”他眼神狂热。“今晚!就今晚!
我安排好了!周临川会去‘云顶’餐厅!那是你们城市最好的观景餐厅!
最适合初次约会培养感情!我已经托梦……呃,托人给他助理,
在他行程里塞了个商务晚宴的名目!你过去!假装偶遇!”他塞给我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
上面是餐厅地址和一个时间。“记住!晚上七点!靠窗第三张桌子!他一定会坐那里!
我都安排好了!”“我……”“别犹豫了宋微涯!”老岳几乎是在吼,“想想陈默!
他再这样倒霉下去,人就毁了!你是在救他!也是在救你自己!只有你回归正轨,
和真正的命定之人在一起,这条次品线的反噬才会停止!他才能恢复正常!
”“只有你和周临川结合,一切才会好起来!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为了陈默好!
你必须这么做!”为了陈默好……我攥着那张地址纸,指尖冰凉。老岳的话像魔咒,
在我脑子里盘旋。陈默疲惫的脸,他项目出问题的沮丧,
他失去名额的失落……还有那条姻缘簿上,触目惊心的裂痕。真的……是因为我吗?
晚上七点。“云顶”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
空气中流淌着优雅的钢琴曲。穿着考究的侍者无声地穿梭。
我穿着一条不算太合身的黑色连衣裙——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最正式的一件,
坐在靠窗第三张桌子旁。手心全是汗。面前的柠檬水,一口没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七点十分。周临川没有出现。七点二十分。还是没有。我坐立不安。老岳的情报……靠谱吗?
“**,请问需要点餐吗?”侍者礼貌地询问。“再……再等等。”我尴尬地说。七点半。
餐厅门口终于出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周临川。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步履沉稳,
径直走向……我旁边的第四张桌子?!他根本没看我这边,直接落座。侍者立刻上前。
他点了餐,然后拿出手机处理公务,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依旧冷峻。我僵在原地。怎么办?
老岳让我“偶遇”。可人家压根没坐安排好的位置,也没往这边看。
我总不能直接冲过去说“嗨,周总,月老说咱俩是一对”吧?正焦灼万分,手机震了。
是老岳发来的信息,只有三个字:【上!快上!】后面跟着一排抓狂的表情。我深吸一口气。
豁出去了。为了陈默……为了结束这场错误……我端起柠檬水杯,假装不经意地站起身,
朝周临川的桌子走去。一步,两步……心脏狂跳。距离他的桌子还有两步。我脚下突然一滑!
“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手里的柠檬水杯脱手飞出!哗啦——!
半杯冰凉的柠檬水,精准无比地……泼在了周临川昂贵的手工西装外套上!
还有他放在桌面的……最新款商务手机上!时间仿佛凝固了。钢琴曲还在响。
周临川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看向我。
里面没有任何“命定良缘”的心动。只有错愕,和被冒犯的、压抑的怒火。“宋微涯?
”他的声音比冰块还冷。“周……周总!对不起!对不起!”我手忙脚乱,
抓起桌上的餐巾就往他衣服上擦。“别碰!”他低斥一声,猛地拂开我的手。餐巾掉在地上。
我僵在那里,脸烧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不是故意的!
地上太滑了……”我语无伦次。周临川看着自己湿了一大片、还在滴水的西装前襟,
以及屏幕沾满水珠、明显黑屏了的手机。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拿起桌上擦手的温热毛巾,用力擦拭着手机。按开机键。毫无反应。“宋微涯,
”他再次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脑子一片混乱,老岳的叮嘱,陈默的脸,
还有眼前这糟糕透顶的局面,搅成一团浆糊。“我……我是来……”“周总?
”一个略带惊讶的女声插了进来。我转头。
一个穿着香槟色真丝长裙、妆容精致、气质干练的漂亮女人走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疑惑地看着我们。“林总监?”周临川显然认识她,眉头皱得更紧。
“这么巧?您也在这用餐?”林总监的目光扫过周临川狼狈的西装和黑屏的手机,
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这位是?”“公司员工。”周临川言简意赅,
语气里的不悦毫不掩饰。林总监了然地点点头,随即转向周临川,正色道:“周总,
正好遇到您。关于‘晨曦计划’那个紧急预案,我这边有些补充数据,需要您尽快过目,
可能影响明天的决策。”她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周临川看了一眼还在滴水的手机,
又看了一眼我,眼神里的厌烦几乎要溢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怒火。“宋微涯,
”他冷冷开口,“关于你的工作失误,
以及今晚……”他看了一眼自己湿透的衣服和报废的手机,“……的意外,
明天到我办公室解释清楚。”说完,他不再看我,转向林总监:“文件给我。去那边谈。
”他拿起文件夹,示意林总监走向餐厅另一侧相对安静的休息区。自始至终,
没再多看我一眼。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狼藉的餐桌旁。脚下是打翻的柠檬水渍。
还有周围食客投来的、带着好奇或嘲笑的目光。侍者拿着拖把走过来,礼貌而疏离:“**,
需要帮您清理一下吗?”我的脸**辣的。这就是老岳安排的“金玉良缘”的初次约会?
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遇?荒谬得像个笑话。手机又在口袋里震动。不用看,肯定是老岳。
我没有理会。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这个金碧辉煌、让我无地自容的地方。回到家。
灯是黑的。陈默还没回来。我瘫坐在沙发上,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手机屏幕固执地亮着。
是老岳的未接来电和信息轰炸。【怎么样?见面了吗?】【说话啊!进展如何?
】【是不是擦出火花了?我就说你们是正缘!】【人呢???】我直接关机。世界清净了。
黑暗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周临川冰冷的眼神,林总监探究的目光,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还有陈默。他现在在哪里?项目的问题解决了吗?
他知道自己可能因为那条“次品红线”的反噬而失去工作吗?
一种巨大的疲惫和迷茫席卷了我。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