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吧,凡人,你乱我道心。」绝世女剑仙女友一剑斩断瀑布,扔给我一枚灵石。我接过,
点点头。「好。」她那张斩杀妖皇都未曾变色的脸上,满是错愕。
我当天就搬出了她的山顶洞府。后来,我租住的破屋木门被一道剑气轰碎。
她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昔日仙气全无,眼眶通红。「我的剑……它说它想你了。」
我看着她颤抖的剑指。「不是你说,凡人会乱了你的道心吗?」1苏清寒的声音,
和她斩断瀑布的剑一样冷。「拿着这块上品灵石,下山去吧。」「凡尘俗世,
有的是你这种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背对着我,一身白衣胜雪,
姿态高傲得像一尊不容亵渎的神像。我沉默地走上前,
从她脚边捡起那枚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灵石。灵石入手冰凉,一如她此刻的态度。
我掂了掂分量,然后平静地揣进怀里。「好。」只有一个字。
没有她预想中的痛苦、哀求、或者哪怕一丝一毫的挽留。她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那股原本一往无前,斩断一切的剑意,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她似乎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
什么「你我终究殊途」。什么「这是为了你好」。什么「斩断尘缘方能得大道」。现在,
那些话全都堵在了她的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没再看她。
转身回到我们同居了三年的洞府。洞府里的一切,都带着她的气息,清冷,疏离。
我的东西不多。几件凡人穿的粗布衣衫。一个装满了杂物的破旧木盒。我开始收拾,
动作麻利,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苏清寒就站在洞府门口,看着我。她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
月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我脚边。她的脸色,从最开始的错愕,
一点点变成了铁青。或许她想不明白。三年的陪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的朝夕相处,
我为什么能走得这么洒脱。她送我的那些法宝、丹药,能让凡人延年益寿,
百病不侵的珍贵之物,我一件件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放在石桌上。最后,
我只拿走了那个属于我的小木盒。临走前,我将洞府的钥匙,还有一枚玉简,
也放在了石桌上。玉简里,是我这三年来,为她整理的修炼笔记。从一个凡人的视角,
记录她每次修炼时细微的情绪波动,以及可能导致她剑意不稳的心绪问题。我曾以为,
这能帮到她。现在看来,她并不需要。我走到门口,与她擦肩而过。「保重。」
「祝你早日大道得成。」我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告别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她没有回应。
我能感觉到,她周身那股冰冷的剑气,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我没回头,一步步走下山。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玉器碎裂的声响。我知道,是她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这位高高在上的绝世女剑仙,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脱离掌控的滋味。她是不是在想,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2山下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惬意。我在青石镇的镇尾,
租了一个带院子的小破屋。每天养养花,看看书,偶尔去镇上的酒馆听听说书人讲古。
说书人最爱讲的,就是那位一剑斩断天河瀑布,风华绝代的清寒仙子。每当此时,
我就会多要一碟茴香豆,听得津津有味。仿佛那山顶洞府里的三年,
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我已经三天没想起过苏清寒了。直到第四天夜里。「轰——!」
一声巨响,把我刚修好没两天的木门,直接轰成了漫天飞舞的木屑。
狂暴的剑气卷着夜里的寒风,倒灌进我的小院。月光下,
一道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是苏清寒。她还是那一身白衣,却沾染了尘土,
显得有些狼狈。往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青丝贴在她苍白的脸上。
最让我意外的,是她的眼眶,通红一片。她闯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
正悠闲喝着茶的我。她想象中,我潦倒颓废、痛不欲生的样子,完全没有出现。
我这里的安逸祥和,和我脸上的平静,似乎都成了刺痛她的利刃。她眼中的怒火,
几乎要喷薄而出。她举起手,修长的手指并拢成剑指,微微颤抖着,指向我。「我的剑……」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它说它想你了。」这句台词,我在脑子里预演过很多遍。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月光照亮了她通红的眼,也照亮了我平静的脸。
「不是你说,凡人会乱了你的道心吗?」一句话,把她噎得死死的。她漂亮的脸上,红一阵,
白一阵。「我……我是怕我的剑久不动手,钝了!」她嘴硬道。「下来随便找个东西,
练练手!」我的视线,越过她,落在那一地破碎的木门上。「一扇木门,
就让你剑气不稳成这样。」我叹了口气。「看来,你的道心,确实乱得不轻。」
我往前又走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的目光,
落在她那把紧紧握在手中的本命仙剑上。那把剑,曾无数次在我手中温养。我压低了声音,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气声说。「它以前在我手里的时候,可比现在温顺多了。」「怎么,
仙子的剑,也认生人吗?」苏清寒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再到她修长的脖颈。像是被瞬间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她握着剑的手,收得更紧了。
「要你管!」她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下一秒,她转身,御起长剑,头也不回地狼狈逃走了。
飞得歪歪扭扭,差点撞上邻居家的屋檐。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第二天,
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重新装了一扇更结实的木门。我有一种预感,这扇门,可能也用不久。
3我的预感很准。第二天傍晚,镇子西边的乱葬岗,忽然传言有妖兽作乱。
一群刚入道的年轻修士,被一只百年尸王追得哭爹喊娘。就在他们即将团灭的时候。
一道惊天剑光,从天而降。剑光过后,百年尸王,连带着半个乱葬岗,都化为了飞灰。
苏清寒一袭白衣,飘然落地,姿态清冷,宛如救世的神祇。她收剑入鞘,眼角的余光,
状似不经意地,朝人群中的某个方向瞥了一眼。那里,我正提着一条刚从集市上买的草鱼,
和一群大爷大妈一起看热闹。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我非常熟悉的,邀功似的期盼。
就像以前,她每次闭关出来,有了新的突破,都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展示一样。
我看着被夷为平地的乱葬岗,咂了咂嘴。热闹看完了。我转身,提着鱼,挤出人群,
往家的方向走。对她的「英雄救美」,没有给出任何表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
身后那道冰冷的视线,瞬间变得灼热、愤怒。一股强大的气息,跟在了我身后。
「此地妖气未散,你一个凡人乱跑什么?」苏清寒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没回头,
只是掂了掂手里的鱼。「回家做饭。」「……」她似乎又被我噎住了。沉默了几秒,
她换了个话题。「我观你这住处,灵脉混乱,浊气丛生,不利于凡人休养。」她说着,
指尖已经开始凝聚仙法。看样子,是想帮我把这凡俗小院,改造成什么洞天福地。「不用了。
」我直接拒绝。「我觉得挺好,接地气。」她指尖的灵光,骤然消散。
我能想象到她现在黑着脸的样子。那天晚上,她没有再破门而入。而是在我的小院外面,
徘徊了一整夜。我躺在床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道精纯的法力,
在我的院墙四周布下了一个又一个防御法阵。还听到她极小声地,在外面念叨着什么。
「免得半夜被什么不长眼的小妖,叼了去……」我翻了个身,睡得很香。隔天一早,
我推开门。苏清寒已经不见了。门口,却多了一只灰扑扑的储物袋。我打开一看,
里面是满满一袋子,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极品灵米。凡人吃一粒,都能延年益寿那种。
没过多久,苏清寒又出现了。她站在院门口,没有进来,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看你吃的那么差,别饿死了,丢我的人。」我点点头,拎起那袋灵米。当着她的面,
走到了隔壁王大娘家门口。「王大娘,有位仙子心善,赏了我一袋好米,我一个人吃不完,
给您家送点。」王大娘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半袋米,还硬塞给我一篮子刚从地里摘的青菜。
我提着青菜回来的时候。苏清寒的脸,已经绿得像我篮子里的菜叶了。她大概第一次发现,
她最引以为傲的武力、财富、地位,这些能让天下修士都为之疯狂的东西。在我这里,
根本行不通。她的骄傲,被我用最平淡的方式,一点点磨得粉碎。她死死地盯着我,
胸口剧烈起伏。我甚至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拔剑了。但最终,她只是咬着牙,
又一次狼狈地御剑飞走了。只是这一次,我没再修门,而是换了把更结实的锁。
4.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苏清寒还是会来。有时候是扔下一本凡人看不懂的剑谱。
有时候是留下一瓶能洗髓伐脉的丹药。无一例外,都被我转手送给了镇上的街坊邻居。
渐渐地,整个青石镇都知道了。镇尾那个姓林的年轻人,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被一位路过的仙子看上了。仙子天天变着法地给他送好东西。但他就是不开窍,
把仙子气得天天来,天天走。我成了镇上的奇闻。苏清寒也成了镇上的「常客」。
她不再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我面前,而是躲在云层里,或者某个屋顶上,偷偷地看。看我买菜,
看我浇花,看我跟邻居家的狗玩。她的耐心,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好。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那天,
我正在院子里给新种下的几株月季浇水。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
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小院。院门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一个身穿华贵紫袍的年轻男人,
缓步走了进来。他长得很英俊,眉眼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苏清寒那种清冷不同,
他的高傲,是带着侵略性的。他就是风玄。天衍宗的少宗主,和苏清寒齐名的天之骄子,
也是她最狂热的追求者之一。他在打量我。用一种审视的,挑剔的,
甚至带着几分鄙夷的目光。「你就是那个乱了清寒道心的凡人?」他开口,
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一股磅礴的威压,如同山岳般朝我压了过来。这是仙君级别的威压。
换做任何一个凡人,此刻恐怕已经肝胆俱裂,跪地求饶了。但我没有。我只是放下了水瓢,
直起身,平静地看着他。在苏清寒身边待了三年,她那无意识散发出的剑仙威压,
比这个要强得多。我已经习惯了。我的平静,似乎彻底激怒了风玄。他大概觉得,
我是在故作镇定,是在挑衅他作为仙君的威严。「区区蝼蚁,也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他眼中寒光一闪,抬手就要对我动手。就在这时。「住手!」
一道清冷、但夹杂着一丝急切的女声响起。一道比风玄的威压更加凌厉,更加纯粹的剑气,
后发先至。瞬间斩开了他和我之间的空气。苏清寒的身影,出现在了我和风玄之间。
她背对着我,一袭白衣,手握剑柄,正面着风玄。「风玄,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她的脸色冰冷如霜,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旗帜鲜明地维护我。风玄的脸上,
写满了难以置信。「清寒!你为了一个蝼蚁,对我出剑?」他的声音拔高,
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苏清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看我,
只盯着风玄。「他不是蝼蚁。」「滚出这里。」这几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风玄怒极反笑。
「好,好得很!」他拂袖转身,华丽的紫袍在空中划出一道愤怒的弧线。「苏清寒,
你会后悔的!」他丢下这句狠话,化作一道紫光,冲天而去。危机解除。院子里,
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苏清寒还保持着背对我的姿势,没有动。她不敢看我。
或许是怕我误会她和风玄的关系。又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我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将那几株被风玄的威压吹倒的月季,一棵棵扶正,
重新培好土。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僵硬。她是不是以为,她这样维护我一次,
我就会感动得回心转意?5风玄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原本还算平静的湖面。第二天,
镇上唯一一家修士聚集的「仙客来」茶馆里,就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谣言。
说天剑宗百年不遇的奇才苏清寒,被一个凡人蒙蔽了心智,道心蒙尘,修为停滞不前。
说那个凡人不知廉耻,攀附仙子,是仙道之中的一颗毒瘤。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
我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我去镇上买米,路过「仙客来」茶馆时,被一个人拦住了。是风玄。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气息不凡的年轻修士。他们就那么大剌剌地,堵在了茶馆门口。
而苏清寒,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我身后不远处。她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但紧紧抿着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又在跟着我。「清寒!」风玄看到了苏清寒,
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高高举起。
「我这里有一枚『太上忘情丹』!」「服下它,斩断你与这凡人之间的孽缘,巩固道心,
我助你一举突破化神期!」他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街道。茶馆里,所有修士的目光,都「唰」
地一下,聚焦了过来。聚焦在苏清寒身上。也聚焦在我身上。这是一场公开的逼宫。
一场对苏清寒,也是对我的羞辱。风玄在逼她做选择。是在他这个天之骄子,
和大道前程面前。还是在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凡人面前。我全程沉默。我没有看风玄,
也没有去看周围那些幸灾乐祸,或者鄙夷不屑的目光。我只是看着苏清寒。
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变得苍白的脸。我想看看,她会如何选择。
这是对我们之间那段已经结束的关系,一次最终的,也是最残忍的考验。苏清寒的视线,
也落在了我身上。她看到了我平静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乞求,没有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