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建筑学会年度庆典的璀璨灯火将都市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精英云集。
他的妻子沈青玫刚刚捧起年度建筑金奖的奖杯,镁光灯追逐着她窈窕的身姿与自信的笑容。
林子轩独自站在角落浅啜威士忌,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烧感。
周遭恭贺声浪潮般涌向沈青玫,零星几句溅到他身上。
有人说:“林先生真是好福气。”
还有人称赞:“沈建筑师年轻有为,又如此顾家。”
他以微笑道谢,心底那点不适却愈发清晰。
或许是厅内冷气太足,或许是连日来的莫名烦躁作祟,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喧闹的会场。
夏夜微风带着凉意拂过他挺括的衬衫。
司机去取车,他站在酒店侧门的花圃旁等待,目光无意识掠过不远处精心修剪的园林。
然后他的世界在那一刻骤然静音。
隔着一丛茂盛的月季,他清晰看见本该在台上受众人追捧的女人。
他的妻子沈青玫,正弯腰,眉眼间是他熟悉却在此刻无比刺眼的温柔笑意,专注地逗弄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精致小西装,兴奋地举着一幅涂鸦献宝般蹭她的手臂。
他清脆地喊道:“妈妈!看!我画得棒不棒!”
沈青玫抱起孩子,笑声清脆愉悦,林子轩几乎从未听过她如此放松欢欣。
她回应道:“我们娇娇真棒真厉害!是妈妈的小天才!”
妈妈?
林子轩仿佛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血液瞬间冻结。
指尖一松,酒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却未能惊动那沉浸于天伦之乐的“一家三口”。
一个身着笔挺西装、模样俊朗的男人自然地从沈青玫怀中接过孩子,语气亲昵嗔怪。
他说:“娇娇乖,爸爸抱,别累着妈妈了。”
他侧头对沈青玫爽朗一笑:“青玫,你也别太惯着他。”
妈妈?爸爸?
林子轩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视觉听觉变得模糊,剧烈的窒息感扼住喉咙,心脏疯狂擂鼓撞击着胸腔,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头顶,烧得他一拳砸墙。
那个在神父面前发誓只爱他一人、要与她共建温暖家庭的妻子。
那个以事业关键期希望两人世界更久为由、一次次温柔说服他推迟生育计划的女人,早已在外面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青梅竹马,相爱多年。
他为他放弃海外顶尖事务所的合伙人邀约留守国内,将更多精力投入家庭只为支持她无后顾之忧地追逐梦想。
她曾拥着他,在他因朋友陆续为人父母而流露羡慕时吻他额头安慰。
她说:“子轩,我们再等等,等我这个项目结束,等我们准备好最好的一切再迎接我们的宝宝。我想要给你和孩子最稳固的保障。”
他们抵足而眠规划未来宝宝房间的设计。
那些充满爱意的蓝图言犹在耳。
眼前这一幕却将所有誓言与温情撕扯得粉碎,残忍地摊开在他面前。
林子轩目光锐利如刀,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死紧,一股被彻底愚弄和背叛的屈辱感席卷全身。
他想冲过去质问,想撕开这虚伪的假面。
但双脚像灌了铅,一股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了他的冲动。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害怕听到更**的真相,害怕承受这当众被撕破伪装、碾碎尊严的狼狈。
司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关切:“先生?”
林子轩猛地回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开车!快走!”
车辆驶出很远汇入城市车流,他才猛地一拳砸在真皮座椅上,任由胸腔里压抑的、近乎野兽般的低吼冲破喉咙。
额角青筋暴起,任由毁灭性的愤怒和绝望淹没车厢这密闭空间。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特殊提示音响起。
是沈青玫。
她发来信息:“子轩,协会临时有个紧急项目需要连夜去外地评审,大概一周后回。你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爱你。”
盯着那行看似体贴如常的文字,林子轩只觉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心口。
以往她频繁的“学术交流”、“项目评审”、“紧急会议”,此刻全都蒙上了一层肮脏的色彩。
哪里是公务缠身?分明是去陪伴她的另一个家庭!
他颤抖着手,自虐般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存满了他们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沈青玫在工地间隙发他的消息:“老公,今天降温,记得加衣。”
还有:“老公,刚看到一片云形状好像你爱的海豚,想你。”
以及:“老公,项目终于敲定了,很快回来陪你过纪念日。”
字字句句曾是他孤独守候时最甜蜜的慰藉,此刻却变得无比荒唐刺目,像一个个嘲讽的耳光扇在他天真愚蠢的脸上。
或许早有蛛丝马迹可循。
沈家那样传统,沈母虽表面开明却几次三番暗示希望早日含饴弄孙。
沈青玫总能巧妙化解,护他在身后。
他曾以为那是她的体贴与坚守,如今想来或许从开始他就步入了精心编织的骗局。
沈青玫对他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那些同床共枕的夜晚,她拥他入眠时心里想的究竟是他,还是那个叫陆宸风的男人和他们的孩子?
林子轩不敢再想下去。
手机**突兀响起,屏幕跳跃着“燕哥”,他唯一挚友姜燕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接通。
姜燕粗犷的声音传来:“子轩?庆典结束了吗?怎么样?你家沈大师又大放异彩了吧?”
林子轩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姜燕立刻察觉异常,语气变得紧张:“子轩?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出什么事了?”
面对挚友,林子轩努力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破碎,怒斥与悲鸣再无法抑制。
他艰难开口:“燕哥......沈青玫她......她外面有人了......还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