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爆款《红妆诡事录之八:虫噬税》沈墨心裴世珩谢无咎无广告阅读

发表时间:2025-12-05 10: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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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州府衙门的书房内,灯火摇曳。裴世珩、沈墨心、谢无咎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着《南荒蛊异录》残卷、包着褐红色泥土的棉纸包,以及从废弃药田带回的一株小心采集的血涎草。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漕帮王五、神秘老农、血涎草、母虫、灭口……这些线索看似杂乱,但都指向一点,”裴世珩沉声道,“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正在利用金蝉蛊,针对性地清除与那批问题税银相关的人,或者……阻止我们查下去。”

谢无咎把玩着那株诡异的血涎草,看着顶端那滴将落未落的“血珠”,懒洋洋地道:“而且,这位对手,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似乎还挺了解。裴大人,你这漕州府衙,怕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沈墨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赤瞳安静地伏在她膝上,但耳朵却机警地竖着。她想起母亲笔记中一些模糊的记载,似乎提到过南方某些秘术与奇异药草的关系,但记忆太过久远,难以捕捉。

母亲的影子,无影阁的图腾,金蝉蛊的邪异,证人的惨死……种种线索如同乱麻,却又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

她轻轻抚过赤瞳柔软的皮毛,低声道:“我们找到了蛊,找到了草,却也惊醒了蛇。接下来,它要么藏得更深,要么……就会露出毒牙。”

下一步,是该顺着漕帮王五这条线追查,还是紧盯血涎草,等待养蛊人现身?或者,还有他们没有察觉到的第三条路?

危机四伏,但迷雾的一角,已被悄然揭开。

夜色褪去,天光渐亮,但笼罩在漕州府衙上空的阴云却并未散去。刘永昌在牢中“自尽”的消息,像一阵寒风,吹遍了衙署的每个角落,让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肃杀。

裴世珩几乎一夜未眠,眼中带着血丝,但腰背依旧挺直。他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漕州府的户籍档案和城东那片废弃药田周边的保甲图。赵虎肃立一旁,随时听候调遣。

沈墨心端着一杯新沏的浓茶,轻轻放在裴世珩手边,低声道:“大人,稍歇片刻吧。”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昨夜刘永昌的死和那株诡异的血涎草,也让她心绪难平。赤瞳安静地伏在她脚边,但耳朵不时抖动,显示着它的警觉。

谢无咎则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渐苏醒的街道,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棂,不知在思索什么。

“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在永昌银炉外出现过的老农。”裴世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异常坚定,“刘永昌提到那批问题银料与‘北边的买卖’有关,而银炉工匠所言的老农,又提及‘冤魂’、‘血债’。此人是关键。”

他指向保甲图上的一个区域,正是城东废弃药田所在的保甲:“那片药田荒废已久,但血涎草却被精心照料。附近居住的多是贫苦农户或流民。赵虎,你立刻带人,以核查户籍为由,暗中查访附近所有符合年龄特征、近期行为异常、尤其是家中曾有变故的独居老丈。重点询问是否有人熟知草药,或近期行踪不定。”

“是,大人!”赵虎领命,点了几个精干衙役,匆匆离去。这是官府的常规手段,效率高,但动静也大。

“光靠官府排查,恐怕会打草惊蛇。”谢无咎转过身,“那老头要真是养蛊的,警觉性必然极高。不如,我再去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地头蛇能提供点更‘接地气’的消息。”他说的“地头蛇”,自然是他那些三教九线的消息来源。

裴世珩点了点头:“也好。双管齐下。沈姑娘,你……”

沈墨心接口道:“我对那老农口中的‘冤魂’、‘血债’很在意。若他真是因赋税之事心生怨恨,或许我能从周边妇孺口中,听到些不一样的故事。”她深知,有些话,男人之间不会说,但女人在私下闲聊时,可能会透露更多真情实感。

“小心。”裴世珩再次叮嘱,这一次,目光在沈墨心和谢无咎身上都停留了片刻。对手心狠手辣,且能在府衙大牢内灭口,危险无处不在。

沈墨心再次易容,这次扮作一个投亲不遇、暂居在城东破庙的落魄妇人,挎着个篮子,以捡拾柴火、挖些野菜为名,在废弃药田附近的棚户区徘徊。

谢无咎则晃进了城东一带鱼龙混杂的茶寮酒肆。

裴世珩坐镇府衙,一方面等待赵虎的排查结果,另一方面则开始调阅近半年来漕州的赋税征收档案,尤其是刘永昌临死前模糊提及的“北边的买卖”以及可能引发民怨的加征项目。

棚户区低矮破败,空气中弥漫着贫穷和苦难的气息。沈墨心低着头,看似专注地在地上寻找可食用的野菜,耳朵却捕捉着河边洗衣妇人的闲聊、屋檐下老妪的叹息。

“……这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去年的欠税还没补上,今年又加了什么‘剿匪饷’。”

“唉,谁说不是呢?老陈头家的大壮,多壮实的一个后生,不就是因为交不出那笔饷银,被硬拉去服了徭役,结果……唉,尸骨都没能运回来。”

“老陈头?就是住在那边坡上,原来会摆弄些草药的那个?自从大壮没了,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不说话,眼神看着都瘆人。”

“可不是嘛,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他以前还常帮人看看头疼脑热,现在门都不怎么出,偶尔看见,也是对着空气念念叨叨,说些什么‘报仇’、‘天理’之类的胡话。”

“嘘……小声点,别提了,晦气。”

老陈头?草药?儿子因缴不上“剿匪饷”被拉徭役致死?沈墨心的心猛地一沉。这些信息碎片,与他们的推测高度吻合。她状似无意地靠近那几个闲聊的妇人,怯生生地问:“几位大嫂,叨扰一下,俺……俺想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会瞧点小毛病的老郎中?俺娃儿有点发热,身上又没几个钱……”

一个心直口快的妇人指了指西边一个长满荒草的小山坡:“郎中是没了。那边坡上独门独户住着个陈老丈,以前倒是懂些草药,可现在……唉,怕是顾不上给你娃瞧病了,他自家儿子都没了。”言语间带着同情和一丝避讳。

沈墨心连忙道谢,记下了方位。她没有立刻前往,而是继续在周边探查,又从几个不同的人口中,零碎地拼凑出更完整的信息:老农叫陈老根,儿子陈大壮,死于三个月前的一场艰苦徭役,据说是修官道时遇上山体滑坡。陈家为此欠下了巨额债务,田地也变卖了,陈老根的妻子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撒手人寰。曾经勉强温饱的家,就这么彻底垮了。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那笔突然加征、数额不菲的“剿匪饷”。

与此同时,谢无咎也从茶寮里一个包打听口中,得到了类似的消息,并且补充了一个细节:陈老根年轻时曾走南闯北,好像还在南边待过不少年头,据说接触过一些苗彝杂处地方的古怪玩意儿。这也解释了为何他可能懂得培育蛊虫。

裴世珩那边,赵虎的排查也有了结果。户籍档案显示,符合“独居、年老、家住城东、家中近期有壮年男丁意外身亡”条件的,共有三人。其中,只有陈老根的资料里,有一条简短的备注:“略通草药”。其子陈大壮,死于三个月前,死因:徭役。

三条线索,同时指向了同一个人——陈老根。

午后,天色阴沉下来,秋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枯叶。

裴世珩、沈墨心、谢无咎在府衙后堂汇合,交换了各自查到的信息。

“陈老根,略通草药,其子陈大壮于三月前因无力缴纳‘剿匪饷’被强征徭役致死,家破人亡。”裴世珩看着手中的汇总信息,语气沉重,“动机、能力、条件,他都具备。看来,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老人。”沈墨心轻声道,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家破人亡、独自在破败家中对着草药喃喃自语的孤独身影,“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是在控诉。”

“控诉?”裴世珩抬起眼,目光锐利而复杂,“墨心,我知你心善。赋税之弊,确需革除。但李德明何辜?他亦是奉命行事,家中亦有妻儿老小。陈老根遭遇值得同情,然其手段之酷烈,目标之明确,已是公然挑衅国法,残害性命。法理难容。”

谢无咎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凉意:“裴大人,好一个‘法理难容’。那逼得人家破人亡的‘剿匪饷’,又容的是什么?是容那些蛀虫中饱私囊,还是容这漕州府上下层层盘剥?**,民不得不反。他用虫子杀人,是看得见的血腥;可朝廷用赋税吃人,是钝刀子割肉,不见血却要人命!你说,谁更狠?谁更该容?”

裴世珩眉头紧锁:“谢公子!赋税乃国之本,纵有弊端,亦当循正途陈情、革除!若人人皆因私怨而滥用私刑,置国法于何地?天下岂非要大乱?”

“正途?”谢无咎挑眉,语带讥诮,“陈老根一个草民,他去哪里找‘正途’?去敲登闻鼓?怕是连衙门的大门都进不了,就被乱棍打出了!裴大人,你身处庙堂之高,可知江湖之远,有多少冤屈是你们的‘正途’根本听不到的!”

眼看两人争执渐起,沈墨心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力量:“裴大人,谢公子,现在不是争论法理与情理孰重孰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陈老根,阻止他继续行动,查明真相。无论他有天大的冤屈,用金蝉蛊杀人,并且可能被更危险的势力利用,这本身就是将更多的人拖入深渊。”

她的话让两人都冷静下来。裴世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恢复了冷静:“沈大家说得对。赵虎,立刻派人,暗中包围陈老根的住处,切勿打草惊蛇。我们亲自去一趟。”

“是!”

陈老根的家,孤零零地坐落在城东那个荒草萋萋的小山坡上。几间土坯房已经十分破败,院墙倒塌了大半,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母鸡在啄食着草籽。

衙役们早已悄然散开,将这片区域暗中控制起来。裴世珩、沈墨心、谢无咎三人走进院子,院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屋内比想象中更加……整洁。

是的,整洁。虽然家徒四壁,桌椅残破,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仅有的几件旧家具也擦拭得一尘不染。这种异样的整洁,与这个破败的家、与一个刚刚经历丧子丧妻之痛的老人应有的心境,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反差。

然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墙壁。

四面土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各种凌乱的划痕。仔细看去,那并非无意识的乱划,而是一道道、一行行,反复刻写的数字、算式!

“丁银……三钱五分……”

“地亩税……一亩一斗二升……”

“剿匪饷……每丁一两!!”

“旧欠……利滚利……”

“共计……无法偿还……”

数字旁边,还有用炭笔画的简易图表,线条扭曲,仿佛主人极度痛苦时的挣扎。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一声声无声的呐喊和控诉。这哪里是一个家,分明是一个被赋税逼到绝境之人的疯狂计算室!

沈墨心走到土炕边,炕上的被褥虽然破旧,但叠得整整齐齐。她伸手在枕头下摸索,指尖触到一块粗布。她轻轻抽出来,那是一块撕自旧衣的布片,上面用暗红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苛政猛于虫!

五个字,触目惊心。

沈墨心拿着这块**初稿,递给裴世珩和谢无咎。裴世珩看着那血字,嘴唇紧抿,脸色更加凝重。谢无咎收起了一贯的嬉笑,轻轻叹了口气,难得地没有说话。

无需多言,这间屋子,这片**,已经说明了太多。

但屋内,并没有陈老根的踪影。

“他不在家。”裴世珩扫视着空荡荡的屋子,“他会去哪里?”

谢无咎在屋里踱步,目光锐利地扫过各个角落,忽然在炕沿下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小片被揉皱的纸角。他小心地用匕首尖挑出来,展开。

那是一张残破的纸页,似乎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纸上写着一些古怪的符号和文字,似乎是关于某种蛊术的补充说明,字迹与那本《南荒蛊异录》不同,更为潦草古老。而在纸页的右下角,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标记,让谢无咎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标记,像是一只扭曲的眼睛,又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正是他们之前多次遭遇过的、神秘组织“无影阁”的图腾!

谢无咎将纸片迅速递给裴世珩和沈墨心,低声道:“看这里。”

看到那个标记,沈墨心的心猛地一紧。无影阁!果然,他们又出现了!他们在这起“虫噬税官”的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提供了金蝉蛊的技术?还是顺势利用了陈老根的仇恨?

裴世珩的脸色也极为难看。案件的性质,从单纯的复仇,瞬间升级为可能牵扯到那个庞大黑暗组织的阴谋。

就在这时,赵虎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大人!大人!找到了!陈老根他……他没跑!他……他现在就在漕州府衙大门外!”

三人俱是一惊。

“他在府衙外做什么?”裴世珩急问。

赵虎喘着粗气,语气古怪:“他……他击鼓了!他在击鸣冤鼓!说要状告知府老爷,状告漕州府横征暴敛,逼死他儿子!”

什么?!陈老根没有选择潜逃或继续躲藏,反而主动去了府衙,用这种最直接、最激烈的方式,发出了他的控诉!

三人立刻动身,赶往漕州府衙。还没到衙门口,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围满了被鸣冤鼓惊动的百姓。衙役们勉强维持着秩序。

只见府衙大门前的石阶下,跪着一个瘦骨嶙峋、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者。他背脊却挺得笔直,双手高举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木炭写着几个大字:

“为子鸣冤,苛政吃人!”

正是陈老根!

他一下一下,用力敲击着那面蒙尘的鸣冤鼓,鼓声沉闷而执拗,每一声都敲在围观者的心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苍老而嘶哑,却异常清晰地传遍全场:

“青天大老爷!草民陈老根,状告漕州府横征暴敛!强加‘剿匪饷’,逼死我儿陈大壮!让我一家家破人亡!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我儿死得冤啊!那些喝人血、吃人肉的官老爷,你们看看!今日之我,便是明日之尔等良民!”

他的呼喊,像一把刀子,剖开了漕州看似平静的表面,露出了内里溃烂的脓疮。围观的百姓中,不少人也面露戚戚之色,或有类似遭遇,或感同身受,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和窃窃私语。

裴世珩排开众人,走到前面。漕州知府也已经闻讯赶了出来,脸色铁青,对着陈老根呵斥:“刁民!休得胡言乱语,咆哮公堂!来人,给我拿下!”

“且慢!”裴世珩出声制止。他走到陈老根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却如同困兽般倔强的老人。“陈老根,你可知罪?”

陈老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裴世珩,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和决绝。“罪?呵呵……这位大人,草民当然有罪。草民最大的罪,就是穷!就是交不起那要人命的‘剿匪饷’!就是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拉走,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抬回来!”

他猛地指向府衙大门:“草民今天来,不是求活的!是求一个公道!是让全城的老百姓都看看,这漕州府,是怎么把我们这些小民往死路上逼的!”

裴世珩心知在此地不便多问,沉声道:“你所言之事,本官会详查。但你现在涉及另一桩重案,需随本官回去问话。带走!”他命令手下衙役,将陈老根“请”回了府衙,实际上是控制了起来。

府衙后堂,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陈老根被带进来后,并未被押入大牢,而是被安置在一间僻静的厢房内,门外有衙役看守,但并未上刑具。裴世珩、沈墨心、谢无咎三人坐在他对面。

陈老根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刻,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枯槁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抹难以磨灭的悲愤。他身上的破旧衣衫浆洗得发白,虽然补丁摞补丁,却异常整洁,与他在公堂上嘶声力竭的形象判若两人。

裴世珩没有立刻逼问金蝉蛊之事,而是将那块从陈老根枕下找到的**初稿“苛政猛于虫”的布片,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陈老根,这,是你的心里话?”裴世珩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陈老根浑浊的目光落在**上,嘴角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是。字字血泪。可惜,虫子能吃人,却吃不垮这吃人的世道。”

“所以,你就用‘金蝉蛊’,去吃掉那些你认为该吃的‘官’?”裴世珩追问,目光如炬。

陈老根抬起头,直视裴世珩,没有丝毫闪躲:“裴大人,你是个好官。我听说过你。但你坐在高堂之上,可曾见过漕州城外,那些因为交不起赋税,被拆屋夺田,卖儿鬻女的百姓?你可曾听过,那些被强拉去服徭役,累死、病死在荒山野岭的冤魂的哭声?”

他顿了顿,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儿大壮,就是被那‘剿匪饷’活活逼死的!他不过是想要保住祖上传下来的几亩薄田,晚交了几天税,就被抓去服最苦最累的修河道的徭役!三个月!就三个月!抬回来的,是一具被石头砸得不成人形的尸首!我老伴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没了!没了!”

老人的眼泪终于滚落,砸在破旧的衣襟上,但他很快用袖子狠狠擦去,眼神重新变得倔强而冰冷:“我去衙门喊冤,他们说大壮是意外身亡,只赔了二两烧埋银子!二两银子,买我儿一条命!我去求里正,求保长,他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敷衍了事!这世道,哪里有我小民说理的地方?!”

“所以,你就自己来‘讨’这个公道?”谢无咎忽然开口,语气不再戏谑,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用那箱子‘金贵’的虫子?”

陈老根看向谢无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冷笑道:“这位公子说得对。公道讨不来,就只能抢!只能换!他们用赋税吃人,我就用虫子吃回去!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

“那你为何只针对李德明?”裴世珩紧紧盯着他,“他不过是一个清点税银的税官。”

“为何?”陈老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因为他碰了那批银子!那批用我儿,用无数漕州百姓的血汗和性命熔铸出来的‘脏银’!永昌银炉熔的那批‘好银料’,里面掺了多少昧心钱,多少血泪债,裴大人,你们这些官老爷,可曾清楚?”

他猛地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裴大人,你可知你们熔铸税银所谓的‘火耗’,真正耗去的,是什么?耗去的是我们小民的骨血!是敲骨吸髓!那批银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税银!是……是上面那些人,巧立名目,盘剥克扣,甚至可能沾着边关将士抚恤的脏钱!他们怕事情败露,才急着熔了重铸,想要毁尸灭迹!”

此言一出,裴世珩、沈墨心、谢无咎三人心中俱是巨震!火耗问题历来是赋税积弊,但若真如陈老根所言,这批税银本身就来路不正,甚至牵扯到军饷抚恤,那背后的黑幕就更加骇人听闻了!

“你如何得知?”裴世珩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问道。

陈老根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我儿子大壮,被拉去徭役前最后一份工,就是被临时征去搬运那批见不得光的银料!他偷偷告诉我,那银子上,有些还带着洗不掉的暗红色印记,像是干涸的血!他还听到押运的人醉酒后说漏嘴,说什么‘北边的买卖’、‘抚恤银’……没过几天,他就被拉去徭役,再也没回来!”

他喘着粗气,眼中布满血丝:“我儿子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才被灭口的!什么山体滑坡?骗鬼去吧!我查过,那天根本就没下雨!是他们杀了他!用石头活活砸死的!”

巨大的信息量和悲怆的控诉,让厢房内一时陷入了死寂。如果陈老根所言非虚,那这起“虫噬税官”案背后,隐藏的是一条从贪腐盘剥到杀人灭口的完整罪恶链条!

“即便如此,”裴世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李德明或许并不知情,他只是一个执行公务的小吏。你用如此酷烈的手段杀他,与那些害死你儿子的人,又有何区别?”

陈老根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道:“我知道。李税官……或许是个好人。我见过他一次,他来村里催税,虽然严厉,但并未欺压良善。可是……可是不这样,怎么能引起你们的注意?怎么能让这漕州府,让京城里的大官们,看看这赋税之下,是何等的人间地狱?!我要让所有人都害怕!让那些穿官服的,以后再碰那些带着血的银子时,手都会抖!”

他的偏执和绝望,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扭曲的、同归于尽式的报复。

沈墨心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陈老丈,那‘金蝉蛊’……你是从何处得来?你自己,怕是养不出那般诡异的蛊虫吧?”

陈老根看向沈墨心,这个一直安静的女子眼神清澈,似乎能看透人心。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提及此事,但最终还是说道:“是一个……云游的方士给的。三个月前,我在儿子坟前哭诉,遇到了他。他说能帮我报仇,给了我一包虫卵和几株奇怪的草,教了我喂养的法子。他说,这虫子只认官气和特定的银气……”

云游方士?三人心知,这多半又是“无影阁”成员惯用的掩饰身份。

“那方士现在何处?”裴世珩追问。

“不知道。给了东西之后,就再没见过了。”陈老根摇头,神情不似作伪。

谢无咎拿出那张在陈老根家中发现的、带有无影阁标记的残破纸页,递到他面前:“这上面的东西,也是那方士给你的?”

陈老根看到纸页,尤其是那个扭曲眼睛状的标记时,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用力摇头:“不!这不是!我从未见过此物!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反而显得可疑。显然,他对“无影阁”有所知晓,甚至可能心存畏惧。

审讯至此,陈老根对培育和使用金蝉蛊杀害李德明之事,已然供认不讳,其动机也清晰明了——为子报仇,控诉苛政。然而,案件却并未了结,反而引出了更深的谜团:问题税银的真正来源、其背后可能涉及的巨大贪腐甚至命案、以及神秘方士(无影阁)在此事中扮演的、看似提供帮助实则可能另有所图的角色。

裴世珩命人将陈老根带下去,严加看管,这一次,是真正投入了重兵把守的州府大牢,绝不能再出纰漏。

厢房内,只剩下三人。

“陈老根是棋子,也是可怜人。”沈墨心轻叹一声,“无影阁利用了他的仇恨,给了他复仇的利器,也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裴世珩面色冷峻:“无论如何,杀人触法,罪不可赦。但其所言税银问题,必须彻查!赵虎!”

“大人!”

“立刻密查永昌银炉近半年来所有经手的大额银料来源,尤其是与北边、与军饷、抚恤相关的款项!动用一切可靠渠道,但要绝对保密!”裴世珩下令,这是要触动某些人最敏感的神经了。

“是!”赵虎意识到事态严重,领命而去。

谢无咎把玩着那张带有无影阁标记的纸页,眼神深邃:“裴大人,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如果陈老根说的是真的,那咱们要面对的,可就不只是一个会用蛊虫报仇的老农了。而是盘踞在漕州,甚至可能直达京城的一股……真正的蠹虫。”

裴世珩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声音坚定:“国之蠹虫,更需清除。无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

沈墨心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大人,无影阁在此事中若隐若现,他们提供蛊术,搅乱漕州,目的绝不会简单。接下来,我们每一步都需更加小心。”

案件到了这里,真相似乎揭开了一角,但更大的阴影却笼罩下来。赋税之殇,百姓之痛,被利用的仇恨,隐藏在暗处的黑手……这一切,都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漩涡,将三人更深地卷入其中。

而此刻,在漕州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或许正有一双眼睛,透过层层迷雾,静静地注视着府衙内的一切。无影阁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再次悄然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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