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撕裂了太平洋小岛上空宁静的空气。飞机缓缓降落在一条简陋的跑道上,卷起漫天尘土。舱门打开,热浪裹挟着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江浸月几乎是冲下舷梯的。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在逃婚路上被树枝刮破、沾满灰尘的昂贵婚纱,此刻在热带灼热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狼狈又突兀。但她毫不在意,赤着脚踩在滚烫粗糙的沙地上,目光急切地搜寻着。
“疏!沈疏!”她大声呼喊,声音在海风中有些破碎。
不远处,棕榈树掩映下的一栋白色小木屋前,一个穿着花衬衫、沙滩裤的男人闻声转过身。是沈疏。他看起来晒黑了些,头发有些凌乱,但那张曾经让江浸月神魂颠倒的俊朗面孔依旧带着迷人的慵懒笑意。他张开双臂。
“浸月!”沈疏的声音带着重逢的喜悦。
江浸月像归巢的倦鸟,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抱住了唯一的浮木。连日来的恐惧、紧张、亡命奔逃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把脸深深埋进沈疏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混合着汗味和廉价须后水的熟悉气息,眼泪汹涌而出。
“疏…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哽咽着,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发抖,“厉承烬他…他完了!他骗了我!他早就破产了!他跑了!幸好…幸好我们有钱了!我们自由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疏,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沈疏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手指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贪婪,轻轻抚过她**在破婚纱外的光滑肩头。“不怕了,浸月,不怕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都过去了。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在这个天堂一样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们。我们有三亿美金,足够我们挥霍几辈子了。”他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动作轻柔,眼神却在她提到“三亿美金”时,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
“嗯!”江浸月用力点头,破涕为笑,紧紧回抱住他,仿佛拥有了他就拥有了一切安全感。“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最初的狂喜和安定感,如同小岛上醉人的海风,让江浸月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沈疏对她极尽温柔体贴。他亲自下厨给她做当地的海鲜,笨拙却充满爱意;他带她去清澈见底的潟湖浮潜,看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夜晚,他们在露台上相拥,听着海浪声,看着漫天繁星,沈疏在她耳边描绘着他们未来的蓝图——买下整个小岛,建一座只属于他们的城堡,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这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江浸月彻底沉溺其中,几乎忘记了厉承烬,忘记了那场狼狈的逃婚,忘记了厉氏崩塌带来的恐慌。她甚至觉得,离开厉承烬,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只有沈疏,只有他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然而,这蜜糖般的日子只持续了不到一周。平静的海面下,暗流开始涌动。
江浸月首先发现的是钱。当她第一次提出想用那笔钱在岛上购置一些更舒适的家具和日用品时,沈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搂着她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浸月,我们现在要低调,懂吗?厉承烬虽然倒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留了什么后手?这么大笔资金流动,万一被追踪到就麻烦了。先用现金,我这里有。”他拿出厚厚一叠美金,塞到她手里。
江浸月虽然有些疑惑,但被他的“谨慎”说服了。她信任他,毫无保留。
但很快,她发现沈疏的“现金”似乎取之不尽。他出手阔绰得惊人,不仅包下了岛上最贵的度假别墅,还开始频繁地出入岛上一个隐蔽的、只对特定人群开放的高级会所。他带回来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个个眼神飘忽,举止怪异,身上带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劣质香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化学品的味道。别墅里开始不分昼夜地响起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酒气。
江浸月被吵得无法休息,更让她不安的是沈疏的变化。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偶尔回来,也是眼神涣散,瞳孔放大,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说话颠三倒四,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易怒。他身上的汗味被一种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化学气味所取代。
“疏,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少去点那种地方吧?”一天深夜,当沈疏又一次带着一身怪味和几个流里流气的“朋友”回来,把客厅弄得一片狼藉时,江浸月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劝道。
“你懂什么?!”沈疏猛地转过身,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一把挥开她试图搀扶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江浸月踉跄着撞在墙上。“老子现在有钱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轮得到你管?!”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声音嘶哑刺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狂躁。
江浸月捂着被撞疼的肩膀,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这还是她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沈疏吗?他眼中那种陌生的、被欲望彻底吞噬的疯狂,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
“钱…钱不是要省着点用吗?你之前说…”她试图用他之前的话来提醒他。
“省?省个屁!”沈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身体因为亢奋而微微摇晃,“那点钱算个鸟!老子马上就有更多的钱!花不完的钱!”他凑近江浸月,浓烈的化学品味道熏得她几乎窒息,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知道吗?我认识了个大人物!真正的财神爷!他看上我们的‘潜力’了!只要…只要再给他一点‘甜头’,他就能给我们十倍、百倍的投资!到时候,别说这个小破岛,整个太平洋都是我们的!”
“甜头?什么甜头?”江浸月的心沉到了谷底,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沈疏的眼神在她因为惊恐而显得更加楚楚动人的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评估意味。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含糊地说:“你等着享福就行了!”说完,他不再理会她,转身又和那几个眼神浑浊的朋友扎进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弥漫的烟雾里。
江浸月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迷幻灯光下疯狂扭动、形同鬼魅的背影。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终于明白了沈疏身上那股怪味是什么——是毒品!他染上了毒瘾!而且,他似乎在用他们的钱,不,是用她的钱,在参与某种极其危险的勾当!他甚至…可能要把她也当成“甜头”卖掉!
她踉跄着冲回卧室,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她拿出那个加密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她要查账!她必须立刻查清楚那三亿美金还在不在!
她颤抖着输入网址,登录那个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当页面加载出来的瞬间,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屏幕上,那个曾经让她狂喜的、代表着天文数字的账户余额,此刻赫然显示着一个刺眼、冰冷、让她血液瞬间冻结的数字——
0.00USD。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提示:该账户已于48小时前,通过多重加密授权,分批次全部转出。
“不…不可能…”江浸月失声尖叫,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捡起来,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滑动、刷新,一遍又一遍。可那个残酷的“0”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在她的视网膜上,也烙在她的心脏上。
三亿美金!她和沈疏的“自由”!她背叛厉承烬、抛弃一切换来的“退路”!没了!全都没了!
是谁?是谁干的?!
一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带着无边的寒意和恐惧,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厉承烬!
只有他!只有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动机!他根本没跑!他一直在看着!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带着他“施舍”的钱,投入她以为的“天堂”和“爱人”的怀抱!看着她一步步踏入他精心布置的、名为“自由”的绝境!
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江浸月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砰砰砰”地粗暴敲响,伴随着沈疏嘶哑癫狂的吼叫,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
“浸月!开门!快开门!财神爷来了!他…他要见你!快出来!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砰!砰!砰!”
砸门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狠狠擂在江浸月的心口,也擂在她摇摇欲坠的世界上。沈疏嘶哑癫狂的吼叫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兴奋和急不可耐:“浸月!快开门!别磨蹭!财神爷等着呢!快出来!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江浸月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死死抵着门板,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0”还在灼烧着她的眼睛,厉承烬那张冰冷无情的脸和沈疏此刻门外魔鬼般的嘶吼在她脑中疯狂交织、撕扯。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勒毙。
“不…不要…沈疏…不要开门…”她牙齿咯咯作响,发出微弱的、绝望的哀求,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妈的!给脸不要脸!”门外的沈疏彻底失去了耐心,伴随着一声污秽的咒骂,更猛烈的踹门声响起。木质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
“疏哥,你这妞儿脾气不小啊?”一个陌生的、油滑而粗嘎的男人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狎昵和贪婪,“不过嘛,越烈的马,骑起来才越带劲儿,嘿嘿嘿…”一阵猥琐的哄笑声紧跟着响起,显然门外不止沈疏一个人。
江浸月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完了。沈疏真的把她卖了!卖给门外那些听起来就绝非善类的“财神爷”!为了钱?还是为了他口中那该死的“投资”和毒品?
“砰——哗啦!”
一声巨响,门锁终于被暴力踹开!碎裂的木屑飞溅。刺眼的光线涌入昏暗的卧室,勾勒出门口几个高大扭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