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间过敏症」又发作了。一股铁锈味毫无征兆地窜上舌尖,紧接着,
眼前被强行塞入一幅画面:我的丈夫阿伟,躺在粘稠的血泊里,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每一次发作,都是未来5分钟的碎片预演,从未出错。
我强忍呕吐的冲动看向时钟——晚上19点55分。那么,这幅画面预告的死亡时间,
就是20点整。1.我的时间过敏症复发了,这个病症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三岁,
我对着空荡荡的大门说「爸爸回来了」,5分钟后大门就被父亲打开。六岁时,
我对着邻居王阿姨说「**会被车撞」,5分钟后白猫从家里窜出,
刺耳的刹车声至今还在我耳边;八岁生日那天,我突然打翻蛋糕,哭着说「蜡烛会烧到窗帘」
,结果还没等大家手忙脚乱的收拾好,火苗就窜上了布帘。父母带我看了七个医生,
诊断书从「儿童臆想症」到「潜在精神分裂」。药瓶堆满了床头柜,
可那些药片唯一的作用是让我学会沉默。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闪回的画面都会成真,
分秒不差。十八岁后,这种感知渐渐消失。我再也没有看到过这种预知画面。十年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痊愈,成了正常人。直到此刻。我看向时钟:19:55。
预知中的死亡时间:20:00。还有五分钟。19:56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
捡起时按错了两次密码。「接电话,阿伟,求你了。」我在心里不停祈祷。「老婆?」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是熟悉的键盘声,「怎么了?」那一瞬间,
我几乎要跪下来感谢老天爷。他还活着。
但十年前的那些经验像是印在脑子里:预知从不出错。「你在哪里?」
我的声音说不出的颤抖。「还在公司,马上开完会了。」19:57「现在回家。」
我握紧手机道「立刻,马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预知的事情,
只希望他可以听我的话回来。「出什么事了?老板还在会议室,我走不开。」他边说边起身,
我听见椅子拖动的声音。童年那些失败的干预像走马灯从我面前闪过。
曾经我也试图去做出一些改变——但越是试图改变,结局越是精准地落在我预知的位置。
「别动!」我失控地喊住阿伟,「就坐在那里,哪里都不要去!」
19:58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你到底怎么了?」他的语气有点无奈,
「我正要去茶水间倒杯水。」茶水间。就是那里。画面突然清晰——整面落地窗碎裂,
夜风呼啸着灌入。「别去!窗户会碎!」「你怎么知道茶水间的窗户……」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等等,什么声音?」听筒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尖锐得像要把耳膜刺穿。19:59「阿伟?!」通话断了。重拨,无人接听。
打给同事小张,忙音。20:00时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归位。
嘴里的铁锈味浓得让**呕。手机屏幕亮起,是小张。我按下接听。「嫂子……」
他的哭声不知所措,「阿伟他……茶水间的整面玻璃突然碎了……他被风卷下去了……」
我瘫坐在地,二十八年来,我的时间过敏症从未失手。在十年虚假的正常之后,
它用最残忍的方式,夺走了我唯一想要拯救的人。2.阿伟的葬礼上,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眼泪止不住的流,却发不出一点哭声。耳边的哀乐吹得正响,眼前是他的黑白照片,
笑得那么好看。可我却深陷在无尽的悔恨里:是我那个电话害了他。如果我没打那通电话,
他就不会分心,不会在走向茶水间时分神……是我,亲手触发了死亡的连锁反应。「都是你!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婆婆冲进灵堂,二话没说,扬手就给了我两巴掌。脸颊**辣地疼,
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刻薄尖利的指着我骂:「生不出孩子就算了!连自己男人都照顾不好!
我们阿伟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宾客们拉劝着,目光复杂。我站在原地,没动弹,
任由她打骂。是啊,都是我的错。明明从我们结婚起,婆婆就没给过好脸色。
她总觉得我高攀了她儿子,除了伸手要钱,买保健品、换新电视、报老年旅行团,
就没怎么过问过我们俩。阿伟的工资,大半填进了这个无底洞。我突然觉得,
也许死亡对他来说也是另一种解脱。葬礼后,婆婆又来了。这次没了昨天的悲愤,
只有**裸的算计。「阿伟走了,我没人养老了。他死赔的钱,你得给我。」她坐在沙发上,
眼神精明,「你没给我们家留后,没资格拿阿伟的钱。」她的心硬的像石头,
说出来的话我一个字不敢多听。我累了,只想清静。阿伟都不在了,钱还有什么意义。
我翻出存赔偿款的银行卡,递给她。「密码是他生日。」她一把夺过,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仿佛那不是她儿子的买命钱。她站起身,扭着腰走了,
没回头再看一眼这个曾经属于她儿子的家。门关上的瞬间,世界清静了。也彻底空了。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阿伟常穿的毛衣,上面还有一点点他残留的气息,很温暖。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被熟悉的铁锈味惊醒。比上一次更腥,更浓烈,猛地堵住我的喉咙!
眼前是被强行切入的画面:婆婆她……倒在自家客厅那片俗气的牡丹花地毯上,
眼睛瞪得滚圆,喉咙被割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往外涌,染红了她新买的真丝睡衣。
「啊——!!!」我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浑身抖得像筛糠。又来了!又来了!这一次,
是婆婆?我该怎么办?告诉她?像上次一样,徒劳地打电话,
听着她在电话那头骂我「精神病」、「咒她死」,然后眼睁睁看着预知成真?
还是……什么都不做……一个黑暗的念头钻进心里:她刚拿走了阿伟的赔偿款,
她那样对待阿伟和我……如果她死了……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冷汗浸透了后背。3.天色蒙蒙亮,警察就找到了我。「方**,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吗?
」审讯室里,老刑警的目光直直盯着我。我避开他的视线,
嗓子干涩的不像话「是我婆婆……李女士,出什么事了吗?」
那股熟悉的铁锈味仿佛还在舌尖,血腥残忍的画面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老刑警和记录的年轻警员瞬间交换了一个锐利的眼神。「我们还没说明情况,
你怎么会直接联想到你婆婆出事?」老刑警的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的问:「方**,
请你解释一下。」解释?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怎么解释?
说我能看见未来五分钟的死亡片段吗?他们会把我当成疯子,或者,
更糟——当成精心编造谎言的凶手。「我……我只是猜的。」我艰难地用口水润了润嗓子,
「我丈夫刚走,我担心她承受不住……」「是吗?」老刑警显然不信。
他翻开文件夹说:「根据我们调查,就在昨天,你名下的一张尾号7742银行卡,
卡内所有存款被李女士在多个ATM机上以现金形式取走。」「而就在取款完成后不久,
李女士在家中遇害。」我的心沉入谷底。现金取款,无法追踪。「那笔钱是我丈夫走后,
我给婆婆的养老金,我把卡给她之后就没再管过!」「我不可能害我婆婆!
她是我丈夫唯一的亲人,我再难过也会替他照顾好她!」我试图向警察解释。「哦?」
老刑警还是不信,步步紧逼,「但据我们了解,你们关系并不融洽。」
「李女士自你们结婚后就一直索要钱财,给你们造成了很大压力和困扰,不是吗?」
「花钱赡养父母,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我真诚的看着老刑警的眼睛。
「钱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比起给她钱,我更在乎的是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抛出最关键的问题:「警察先生,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一个快六十的老年人,为什么要在短时间内取走那么大一笔现金?」「她要用在哪里?
或者,是有人逼她取钱?」「你们应该去查查她最近和什么人来往,
那个怂恿她、或者帮她取钱的人,才是真凶!」老刑警沉默地盯着我,
审讯室里只剩下记录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方**,你的说辞很……特别。」
他最终开口:「你似乎知道得太多,又解释得太少。」「在案情水落石出前,
请你不要离开本市,随时配合调查。」「没问题」我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补充道。
「我给她卡之后,预感到……不,是感觉到她可能有事。」「我还特意打电话给她,
骗她说阿伟有件很重要的东西忘了给她,想让她过来一趟,把她留在安全的地方。」
「但她当时很匆忙,很不耐烦,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这一点,你们可以去查通话记录!
」4.警察再次找上门时,带来的是一张照片。「方**,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男人留着寸头,眼角有道疤,看着有点眼熟。「认识,好像是我丈夫的同学,
叫王磊吧。」我声音干涩,「他和我婆婆有什么关系?」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
最终还是由上次见过面的老刑警——陈警官说,「我们调查发现,
近半年来他频繁出入李女士家中。」「根据邻关系反映,他们关系……比较密切。」「密切?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磊比我婆婆小二十多岁!他们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明白了。王磊好赌成性,欠了一**债,这是想方设法在找钱。
「这个人是个赌鬼。」我强忍着厌恶回忆道,「他之前总是来我家借钱,
不借就撒泼打滚的闹」「警察同志,王磊肯定是因为欠了高利贷走投无路,才盯上我婆婆。
婆婆的死一定和他有关!」「我们的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陈警官点点头。
「王磊确实欠下巨额赌债,这半年一直躲在你婆婆家里。」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大量王磊的指纹和生活痕迹,可惜没有找到凶器。」「而现在,
王磊人也失踪了。」「那钱是王磊拿走的?」我不由地追问。
「王磊以及他身边人的银行账户,你们查了吗?」「查了,但暂时没查到。」
陈警官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前知道的是,赌债没清,钱没有拿去还赌债。」
「一百万现金不好携带,他跑不掉的。」陈警官顿了顿,又推过来另一张照片。
「还有这个人,你认识吗?」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面容姣好,小腹明显隆起。我摇头。
「她叫刘倩,昨天来警局报案,声称怀了你丈夫的孩子。」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盯着那张照片,耳朵里嗡嗡作响。「你说...什么?」
「她说李女士生前承诺会负责她和孩子的一切费用。现在人死了,
她要求你作为遗产继承人继续履行这个承诺。」突如其来的愤怒涌上心头。「不可能...」
我下意识的反驳,却说服不了自己。
可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疯狂地涌上来:阿伟越来越频繁的加班,他身上偶尔陌生的香水味,
他手机里那个总是匆匆挂断的客户来电...原来如此。我为他哭干眼泪,
为他的死痛不欲生,结果他早在外面有了别人,连孩子都有了。「王磊和刘倩是什么关系?」
我的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表兄妹。刘倩承认是通过王磊认识你丈夫的。」
一个可怕的真相缓缓浮出水面。王磊把自己的表妹塞给阿伟,让她怀上孩子,
然后一步步勒索。先是阿伟,再是婆婆...「她有证据证明孩子是我丈夫的吗?」
我努力维持冷静。「如果没有证据,岂不是敲诈?」「这个我们没有具体沟通,
您后期可以联系律师解决。」警察走后,我跌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不是悲伤,是愤怒。
我这些年辛辛苦苦为家庭付出,结果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现在,
刘倩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想要钱,王磊卷款潜逃,婆婆惨死家中。而我,
成了这场阴谋里最后的棋子。5.我在空荡的客厅里坐了一夜。天光微亮时,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我要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阿伟的背叛,
证明这一切不是我的错觉。终于,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
我找到了一个旧手机——阿伟的备用机。开机,需要密码。我试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错误。
试了他的生日,错误。最后,我颤抖着输入刘倩的生日——那是从警察给的材料里看到的。
手机解锁了。这一刻,所有的侥幸彻底消失。相册里全是他们的合照,亲密得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