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的冰冷香槟塔折射着宴会厅顶璀璨到虚假的水晶灯光,气泡细密地攀爬杯壁,
然后在无人问津的顶端无声无息地碎裂。空气里弥漫着金钱与权力精心调制的味道,昂贵,
冰冷。我捏着高脚杯细长的脚,指尖的温度比杯子里没动过的酒液还要凉。
隔壁厅正在进行的,是城东那块炙手可热的地皮的招标前交流酒会。衣香鬓影,笑语喧哗,
每一个毛孔都舒张着对利益的敏锐嗅觉。“看谁来了。”身侧,林泽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有我能懂的戏谑。我抬眼。入口处一阵微妙的骚动,
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开,又迅速聚拢。季川走了进来,一身意大利高定西装,
勾勒出挺拔悍利的身形。他唇角噙着惯常的、几分倨傲几分疏离的笑意,眼神扫过场内,
所及之处,寒暄与奉承应声而起。三个月没见。他依旧是那个站在云端,
被无数人仰望的季川。我用七年时间,亲眼看着,亲手帮着,把他从泥泞里扶上这个位置。
林泽的手臂在我腰间轻轻一带,嗓音压得更低,气息拂过耳廓,温热:“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不知道待会儿还能不能保持。”我没说话,只极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季川的目光终于越过了重重人群,落了过来。很短暂的一瞬,或许只有零点几秒。
那点浮于表面的笑意骤然冻结,瞳孔里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缩紧,
随即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他旁边那位最近常见报的新锐女星,娇笑着想挽他的手臂,
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朝我们这边走来。脚步沉稳,一步步,
敲在光滑得能照见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也像敲在某种倒计时的节拍上。“林总。
”季川停在一步开外,先向林泽伸出手,语气是商场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客套,
“没想到你对地产也有兴趣。”林泽笑着与他交握,一触即分:“跟着凑凑热闹,学习学习。
季总才是主角,我们拭目以待。”季川的视线这才落在我脸上,像淬了冰的刀片,
缓慢地刮过。他从侍者托盘里取过一杯酒,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苏**,
”他吐出这三个字,字正腔圆,带着一种刻意拉远的、冰冷的审视,“别来无恙。
”我迎着他的目光,举起香槟杯,微微示意,唇角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弧度:“托季总的福。
”玻璃杯沿碰触到嘴唇的前一瞬,我听见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低语,
只有我能听见:“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本事见长。”酒液冰凉滑入喉间,带着一丝涩。
我放下杯子,笑容未变:“彼此彼此。季总身边这位**,比财经杂志封面上还要漂亮。
”女星脸上掠过一丝得意,又迅速被季川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冻得有些无措。
2竞价风云季川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招标会的预备铃适时响起,
解救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失陪。”他扔下两个字,转身大步走向会场中心。
林泽替我拉开椅子,我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流程一项项过,
数字和条款滚动,枯燥,却决定着巨大的财富流向。终于到了核心地块的竞价。
季川的代表举牌果断,价格节节攀升,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碾压气势。跟投者逐渐稀少,
最后只剩下两三家公司还在胶着,但明显已露怯意。季川微微向后靠向椅背,侧脸线条冷硬,
却透出松弛。拍卖师开始重复当前报价。
“三亿七千万第一次——”“三亿七千万第二次——”场內很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季川,
等待预料之中的终局。就在这时,身侧一直沉默的林泽,轻轻举起了号牌。声音温雅,
却清晰地砸碎了寂静。“四亿。”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镜头瞬间聚焦过来。季川背脊僵住,
猛地回头。目光难以置信地钉在我脸上,然后猛地转向林泽,眼神里的震惊迅速被暴怒取代。
林泽只是微笑着,对那道几乎要杀人的视线视若无睹。“四亿第一次!”拍卖师的声音拔高,
带着兴奋。季川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对身边的助理低吼了一句。助理匆忙举牌。
“四亿一千万!”林泽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在号牌上轻轻一点。“四亿四千万。
”直接压了三千万。满场哗然。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地块的合理估值,
是一种**裸的、毫不掩饰的碾压。季川不再看价格,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眼眶迅速蔓延开一片骇人的红血丝,那里面翻滚着被背叛的震惊、无法理解的狂怒,
还有一种……近乎破碎的东西。拍卖槌落下,重重一声。“成交!恭喜林氏集团!
”3洗手间对峙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是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季川猛地站起身,
椅腿在大理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他头也不回地离席,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随时要断裂。我拿起手包,对林泽轻声说:“我去补个妆。”高跟鞋踩在走廊厚软的地毯上,
消弭了所有声音。洗手间奢华的黄铜门把手在眼前晃动。刚推开厚重的门,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身后袭来!天旋地转,后背狠狠撞上冰冷坚硬的瓷砖墙面,
撞得我闷哼一声,眼前发黑。浓重的、熟悉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暴戾的酒气,
铺天盖地地将我笼罩。季川的手臂死死抵在我颈侧,另一只手攥着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眼睛红得吓人,胸膛剧烈起伏,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带着血腥味:“你教他的是不是?!
”那双曾经盛满少年意气和后来掌控一切从容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疯狂的绝望和质问。
我缓过那阵撞击的眩晕,慢慢抬起眼。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但我没动。
空气里是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我过分平稳的呼吸。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七年、付出一切、最后被他一句“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彻底打碎的男人。
然后,我慢慢地,用空着的那只手,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香巾纸,垂着眼,
细细地擦着刚才被他碰过的手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擦完了,我才抬眼,迎上他那双猩红的、濒临崩溃的眼。
指尖的纸巾轻飘飘落进一旁的垃圾桶。我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
却带着能割开血肉的冷锐:“季总,沉没成本这种东西——”故意停顿,
欣赏着他瞳孔中剧烈收缩的痛苦和混乱。“你教到一半就放弃,”“我总得找个人,
继续实验。”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抵在我颈侧的手臂,
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的手臂在抖。不是细微的、需要感知的颤抖,而是剧烈的,
无法抑制的,连带着抵住我颈侧的西装布料都摩擦出细微而绝望的声响。
那力道甚至松懈了一瞬,让我得以吸入一口不那么窒息的空气,
那空气里混杂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尾调,如今却被一种近乎腐烂的、暴烈的痛苦彻底覆盖。
他眼眶里的红更重了,血丝狰狞地爬满眼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渗出血来。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崩塌,碎裂,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的恐慌。“实验?
”他重复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你拿我……教你的东西……去实验另一个男人?”他另一只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猛地收紧,
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肤,疼得我细微地抽了口气,
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层冰冷的、无动于衷的釉质。“苏曼,你告诉我……”他逼近,
气息灼热地喷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在我身上实验了多少?嗯?
这七年,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你该死的……实验数据?!”最后几个字,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华丽的洗手间里撞击回荡,
震得头顶的水晶灯饰都仿佛在轻颤。我的心口像是被那声吼叫的余波狠狠撞了一下,
闷闷的疼。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那些倾尽所有的付出,那些深夜亮着的灯,
那些为他周旋应酬喝到胃出血的时刻,
那些挤在出租屋里分享一碗泡面的温暖……原来在他此刻的眼里,
都可以被轻飘飘地定义为“实验数据”。真好。这认知像最后一点冰水,
浇灭了我心底残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火星。我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
唇角弯起的弧度冰冷又残忍。“季总现在问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我偏过头,
避开他过于灼热的呼吸,目光落在远处流光溢彩的黄铜水龙头上,声音平淡无波,
“数据已经失效,实验报告也撕了。至于真心……”我顿了顿,终于转回视线,
对上他痛楚而混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配问吗?
”他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了半步,抵着我脖颈的手臂终于彻底滑落。
他看着我,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趁着他失神的这一刻,
我用力抽回自己被他攥得已经发红的手腕,皮肤上留下清晰的指印,**辣地疼。
我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裙摆,姿态从容,仿佛刚才那一场激烈的对峙从未发生。“季川,
”我叫他的名字,没有了刚才的“季总”,却比任何称呼都更疏离,“我们两清了。
”我转身,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手。“不……”身后传来他破碎的声音,
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曼曼……不是这样……我们不能……”声音哽住,
后面的话消散在压抑的、粗重的喘息里。我没有回头。手指用力,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门外走廊的光线泄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