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沉闷的空气被一阵喧嚣打破。帐帘被猛地掀开,
浓烈的酒气和粗犷的笑浪瞬间涌了进来。
红光的汉子簇拥着一个身材格外魁梧、留着络腮胡、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大步走入。
正是这支边军的主帅,陈嵩。他显然喝了不少,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扫过帐内,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如同受惊小兽般蜷缩着的扶光身上。
扶光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心脏骤然收紧。“哈哈哈!萧老弟!”陈嵩大笑着,
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萧烬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萧烬都微微晃了一下。“这次奔袭,
打得漂亮!干净利落!那群西羌崽子,怕是连祖宗埋哪儿都吓忘了!”他声若洪钟,
震得帐内嗡嗡作响。其他几个将官也跟着哄笑附和,
帐内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和酒精催化的狂放。萧烬脸上挂着谦逊得体的笑容,
微微躬身:“全赖将军运筹帷幄,末将只是依令行事。
”他动作流畅地引着陈嵩在主位上坐下,亲自执起一个硕大的酒坛,
将案几上几个粗陶海碗一一倒满。陈嵩的目光再次飘向角落,
带着毫不掩饰的、如同打量一件新奇猎物般的兴味,咧嘴笑道:“萧老弟,光顾着喝酒,
差点忘了!刚才进帐就瞧见……啧啧,你小子帐里还藏着这么个水灵的?哪儿弄来的?
肃州城里捞的?”他的话语轻佻,
眼神在扶光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庞和单薄的身子上来回逡巡。帐内的哄笑声瞬间小了下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萧烬和角落里的扶光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暧昧而紧张的试探。
扶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她能感觉到陈嵩那粘腻的、如同毒蛇般的目光,让她恶心欲呕。
萧烬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谦恭温和。他端起自己面前那碗满满的烈酒,
双手恭敬地奉到陈嵩面前,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将军说笑了。
不过一个边城捡来的粗鄙女子,不识礼数,上不得台面。末将见她还算伶俐,
留在帐中做些洒扫浆洗的粗活罢了。”他微微侧身,
仿佛不经意地将扶光挡在了自己身后一点,
语气轻松地继续道:“将军若是有意……这等微末之物,能入将军的眼,是她的造化。
”他的话语清晰,态度恭敬而坦然,仿佛在谈论一件可以随意转赠的器物。扶光猛地抬起头,
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烬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此刻在她眼中如同冰冷的铁柱。
粗鄙女子……微末之物……能入将军的眼,是她的造化……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她的心上!比肃州城破那夜的屈辱更甚!
他竟然……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她像牲口一样推出去?!
巨大的耻辱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身体摇摇欲坠。陈嵩端着酒碗,眯着眼,
盯着萧烬看了好一会儿。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帐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牛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良久,陈嵩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加洪亮的笑声,
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哈哈哈!好!好一个萧烬!”他猛地一拍大腿,
接过萧烬奉上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的络腮胡流下,更添几分豪迈与狂放。
“有气魄!够爽快!”他抹了把胡子,目光再次扫过脸色惨白如纸的扶光,
那眼神里的兴味却淡了几分,反而带上了一丝玩味的审视。“不过嘛……”陈嵩放下酒碗,
大手一挥,“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他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萧烬的肩膀,
“你小子,前途无量!这小小的边城女子,配不上你!好好留着吧!哈哈哈!
”他不再看扶光一眼,转头对着其他将官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接着喝!今晚不醉不归!
”帐内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劝酒声、划拳声、粗俗的笑话再次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那场令人窒息的试探,仿佛只是酒宴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萧烬也重新端起酒碗,
脸上依旧是那副谦逊温和的笑容,与众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扶光,
依旧僵硬地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身体冰冷得如同坠入冰窟。
她看着萧烬那毫无波澜的侧脸,看着他在陈嵩面前谈笑风生,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刚才那一刻,
她离那个地狱,只差一步之遥。而这个将她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男人,眼神里,
却找不到一丝一毫对她的怜悯,只有深不见底的冷漠和算计。
帅帐的毡帘被一只戴着翠玉戒指、保养得宜的手猛地掀开,带进一股清冽却冷硬的寒风。
一个身着火红狐裘的女子昂然而入。她身量高挑,容貌明艳得如同正午的骄阳,
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横之气,目光扫视帐内,带着天然的高高在上。
正是陈嵩的独女,陈芷澜。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衣着不俗、眼神倨傲的侍女。
扶光正蹲在炭盆边,小心地用火钳拨弄着里面快要熄灭的炭块,试图让帐内暖和一些。
听到动静,她下意识地抬起头。陈芷澜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她。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审视,如同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你就是那个一直赖在将军帐里的**胚子?”陈芷澜的声音清脆,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毫不留情地掷了过来。扶光身体一僵,握着火钳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垂下眼睑,
沉默地站起身,试图退到角落。“站住!”陈芷澜厉喝一声,下巴微抬,
对着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本**让你动了吗?没规矩的东西!给我掌嘴!
”一个侍女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刻薄的冷笑,扬手就朝着扶光的脸狠狠扇去!“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帅帐内炸开!力道之大,扶光被打得眼前发黑,
踉跄着撞到身后的矮几,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辣地疼。“这一巴掌,
是教你认清自己的身份!”陈芷澜踱步上前,火红的狐裘衬得她肌肤胜雪,眼神却冰冷刺骨,
“一个边城捡来的贱婢,也配在将军的主帐里待着?脏了地方!”扶光捂着脸颊,
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
倔强地不肯落下。她知道,在这位将军府千金面前,任何反抗和辩解都是徒劳,
只会招致更残酷的羞辱。就在这时,帐帘再次被掀开。
一身玄色常服、卸去了重甲的萧烬走了进来。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寒气,
看到帐内的情形,脚步微微一顿。陈芷澜脸上的刻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
换上明媚娇憨的笑容,像一只轻盈的蝶,快步迎了上去,自然而然地挽住了萧烬的手臂,
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烬哥哥!你可回来了!外面冷吧?澜儿给你带了参汤,
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她亲昵地将头靠在萧烬肩侧,眼神挑衅地瞥了扶光一眼。
萧烬的目光淡淡扫过捂着脸颊、狼狈不堪的扶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他甚至抬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陈芷澜纤细的腰肢,
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什么,惹得陈芷澜娇笑连连。“一个不懂规矩的贱婢罢了,
”萧烬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入扶光耳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凉薄,“澜儿何必动气?
没得气坏了自己身子。”他搂着陈芷澜,径直走向主位,看也没再看扶光一眼,
“随你处置便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最冷酷的判决。陈芷澜依偎在萧烬怀里,
得意地扬起下巴,看向扶光的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快意和恶毒。“听见了?将军说了,
随我处置。”她红唇轻启,对着侍女吩咐道:“去,把那堆破瓷片给我端进来!
”一个侍女应声出去,很快端着一个木盘进来,
盘子里赫然是一堆刚被打碎的、边缘锋利的粗陶碗碟碎片!“跪下!
”陈芷澜指着扶光面前冰冷坚硬的地面,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把这些碎瓷片,给我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