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上,秦歌终于再次见到了陆屿。她穿着一身低调却剪裁精良的黑色连衣裙,
坐在角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十年了,他还是那副清冷模样,
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医生的从容。而她自己,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叛逆的艺术生,成了家喻户晓的歌手。
“陆医生现在可是咱们学校出来的骄傲!”班长王磊举着酒杯,满面红光,
“仁心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主任,前途无量啊!”陆屿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礼节性的笑容,
却不达眼底。秦歌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停留在她身上一瞬,又平静地移开了。
“要说骄傲,秦歌才是真的厉害!”文艺委员李晓凑过来,“现在电视上到处是你的歌,
我女儿可喜欢你了!”秦歌抿嘴笑了笑,得体地应付着同学们的恭维,心思却早已飘远。
她知道今晚必须面对一个埋藏了十年的问题,这个念头让她手心微微出汗。聚会进行到一半,
秦歌终于鼓起勇气,端着酒杯走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陆屿,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比她想象中更平静。陆屿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随即恢复平静:“秦歌,确实很久了。恭喜你,实现梦想了。”“你也一样。
”秦歌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摇曳,“我记得你说过想当医生救人,
现在真的做到了。”“你还记得。”陆屿的语气里有一丝讶异。“当然记得。”秦歌微笑道,
“高三下学期你帮我补课的时候,经常一边讲题一边说,医学是最精确的艺术。
”陆屿眼中掠过一丝暖意:“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一层玻璃隔开。秦歌的思绪飘回十年前的那个春天,
艺考结束后的高三下学期,一切都从那时开始改变...“秦歌,这是陆屿,从今天开始,
他会帮你补习文化课。”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容置疑。高三下学期刚刚开始,
学校为了提升升学率,组织了“一对一互帮小组”,
将成绩优异的学生和需要提升的学生配对。秦歌靠在墙上,
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尽管她很少规规矩矩地穿校服,今天也只是随意披着。
她的左手腕上,一条精致的音符纹身从袖口隐约露出。“我不需要。”她简短地说,
目光扫过站在李老师身边的男生。陆屿,年级第一,永远整洁的白衬衫,一丝不苟的发型,
典型的“好学生”模样。“秦歌同学,你的艺考成绩很好,
音乐学院的专业课排名全国前二十,”李老师耐心地说,“但文化课如果过不了线,
一切都会白费。”“我说了,我不需要。”秦歌重复道,转身就要离开。“这是学校的规定。
”李老师的语气强硬起来,“每天放学后两小时,图书馆三楼自习室。从今天开始。
”秦歌脚步一顿,回头瞪了陆屿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陆屿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天下午放学后,秦歌故意迟到了半小时。她慢悠悠地晃到图书馆三楼,
推开自习室的门,陆屿已经在那里了。桌上整齐地摆着课本、笔记本和两支笔。
“你迟到了三十七分钟。”陆屿头也不抬地说,手中正翻看着一本物理习题集。
秦歌拉开椅子,故意弄出刺耳的响声。“我又没求着你等我。”陆屿终于抬起头,
目光平静:“我们开始吧。今天先从你最差的数学开始。”“我不想学数学。
”秦歌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开始刷社交媒体。“秦歌。”陆屿的声音依然平稳,
但多了一丝不容忽视的坚持,“你专业课排名全国前二十,这意味着你有天赋,也有努力。
我不相信一个能在专业上如此专注的人,真的学不会文化课。”秦歌手指一顿,抬眼看他。
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大家都只看到她的纹身、她和小混混的交往、她的叛逆,
却没人注意过她在声乐上的付出。“那又怎样?”她嗤笑一声,“声乐和文化课有关系吗?
”“有关系。”陆屿翻开数学课本,“任何学科都需要逻辑和专注力。你有这些能力,
只是没用在文化课上。”“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秦歌翻了个白眼,
但悄悄收起了手机。陆屿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已经开始在白板上写下一道函数题。
“这道题是去年高考真题,我讲解一遍,你认真听。”秦歌本打算继续作对,
但陆屿讲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的手指握着白板笔,骨节分明,写出的字迹工整有力。
不知为何,她竟然真的听进去了。“所以这个函数的对称轴是x=2,明白了?
”陆屿讲解完毕,转身看向她。秦歌愣了一秒,然后故意撇开头:“没明白。
”陆屿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秦歌还是听到了。不知为何,
她心里竟有些愧疚。“那我再讲一遍。”陆屿没有生气,只是擦掉白板,重新开始。这一次,
秦歌真的认真听了。“想什么呢?”陆屿的声音把秦歌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她摇摇头,
抿了一口酒:“想起你第一次给我讲数学题的样子。”“你当时故意说听不懂,
让我讲了三遍。”陆屿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今晚他第一次露出接近微笑的表情。
秦歌也笑了:“你居然记得。”“怎么不记得。”陆屿低声说,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
“你现在演出很忙吧?”“嗯,下个月有巡回演唱会。”秦歌回答,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你呢?医生应该也很忙。”“经常值班,
有时候一台手术就是十几个小时。”陆屿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两人又陷入沉默。
秦歌知道,是时候问出那个问题了,那个让她十年来无法释怀的问题。她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你呢?家庭方面...结婚了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太直接了,太明显了。但十年了,她需要知道答案。陆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随即恢复平静:“结了,两年前。”秦歌感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但她维持着完美的微笑:“恭喜啊。有孩子了吗?”“还没有,工作太忙。
”陆屿的回答简短而克制。“那...你太太也是医生吗?
”秦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追问,像在自虐。“不是。”陆屿明显不愿多说,
“她在国外工作,我们聚少离多。”“哦。”秦歌点点头,突然觉得包间里的空气有些稀薄,
“那也挺好的。”又是一阵沉默。秦歌看了眼手表,忽然站起身:“抱歉,
我还有个通告要赶,得先走了。”陆屿也站起来:“我送你出去。”“不用了,
司机在楼下等。”秦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甚至没来得及和同学们一一告别。走出酒店,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秦歌拉开车门坐进去,终于卸下所有伪装,任由泪水滑落。
十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面对任何结果。
但听到他亲口说出“结婚了”三个字时,所有防线还是瞬间崩塌。“秦**,去哪里?
”司机小心地问。“随便开吧。”秦歌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灯火,
思绪再次飘回十年前。那天的补习结束后,秦歌本以为陆屿会像其他“好学生”一样,
对她敬而远之。但第二天放学,他依然准时出现在自习室,仿佛昨天她的刁难从未发生过。
“今天学英语。”陆屿说着,递给她一份打印好的资料,“这是历年高考英语听力高频词汇,
你先背一下。”秦歌接过资料,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有耐心,
是不是李老师给你什么好处了?”陆屿推了推眼镜:“帮助同学不需要好处。”“得了吧。
”秦歌嗤笑,“谁信啊。”陆屿没有反驳,只是打开录音机:“我们先做一套听力模拟。
”录音开始播放,秦歌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的英语确实很差,尤其是听力,
那些快速连读的句子在她耳中就像外星语。第一段对话结束时,她几乎没听懂任何内容。
“怎么样?”陆屿问。“不怎么样。”秦歌耸耸肩,“我英语就这样,没救了。
”陆屿按下暂停键,认真地看着她:“秦歌,你听过自己唱歌吗?”秦歌一愣:“什么?
”“你唱歌的时候,每一个音准、每一个气息都控制得极其精准。”陆屿说,
“这说明你的听觉非常敏锐,对声音的辨别能力很强。
英语听力本质上也是对声音的辨别和解析,你完全有能力做好。
”秦歌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那不一样。”“本质上一样。
”陆屿坚持,“我们再听一遍,这次我放慢速度,你试着只听关键词。
”也许是陆屿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他的态度认真到让人无法敷衍,
秦歌真的开始集中注意力。第二遍听下来,她竟然听懂了大概意思。“看,你可以的。
”陆屿的语气中有一丝鼓励,“再做几套练习,你会进步很快。
”秦歌看着陆屿在笔记本上记录她的错误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那一刻,
她忽然觉得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生,其实挺好看的。“喂,陆屿。”她忽然开口。“嗯?
”陆屿头也不抬。“你为什么愿意帮我?”秦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别说什么帮助同学不需要理由,我不信。”陆屿停下笔,
沉默了几秒:“我初中时有个好朋友,很有绘画天赋,但因为文化课太差,
中考后没能继续学艺术,去读了职高。后来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在工厂打工,
再也不画画了。”秦歌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陆屿提及这样的往事。“我一直觉得很遗憾,
如果当时有人能帮他一把...”陆屿的声音很轻,“所以当李老师安排我帮你补习时,
我想,至少这次,我不想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秦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陆屿是那种一帆风顺的优等生,从不会理解别人的困境。“对不起。”她低声说,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道歉。陆屿摇摇头:“和你没关系。我们继续吧,
今天把这套听力题做完。”从那天起,秦歌对补习的态度悄然改变。她还是会和陆屿顶嘴,
还是会故意迟到几分钟,但当他讲题时,她真的开始认真听了。
她发现陆屿讲解题目很有方法,总能找到她最容易理解的角度。一周后的数学测试,
秦歌考了八十分。虽然距离及格线还有十分差距,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巨大进步。
当李老师在班上公布成绩时,同学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秦歌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心里却有一丝窃喜。放学后,她照常去自习室,陆屿已经在那里了。“你今天考了八十分。
”陆屿说,语气平静,但秦歌听出了一丝赞许。“还是没及格呢。”秦歌装作不在意地说,
却偷偷观察陆屿的反应。“进步很大。”陆屿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习题册,
“这是基础题型汇编,你每周做一章,不会的我给你讲。”秦歌接过习题册,
翻了几页:“这么多?”“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时间很紧。”陆屿说着,又补充道,
“不过你专业课成绩好,文化课压力相对小一些。根据往年的分数线,
你只要能稳定在四百五十分左右,就很有希望。”“四百五啊...”秦歌皱起眉头,
“我现在总分才三百出头。”“来得及。”陆屿肯定地说,“只要你按计划来。
”秦歌看着陆屿认真的表情,忽然笑了:“你这么有信心?”“我对你的能力有信心。
”陆屿的回答简单直接。那一刻,秦歌感到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从小到大,
很少有人对她有这样的信心。父亲总说她“不务正业”,老师认为她“自甘堕落”,
连她那些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一起混日子的玩伴。只有陆屿,看到她的纹身,
知道她和小混混来往,见过她最叛逆的样子,却依然相信她的能力。“陆屿。”秦歌忽然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