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仪用一种梦游般的声音宣布“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掌心里的那枚男士戒指,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我机械地抬起手,在全场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苏沐雪也缓缓抬起了她微微颤抖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像一块玉。
当那枚戒指套上她纤细无瑕的手指时,我清楚地看到,她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晶莹剔-透,然后迅速消失在浓密的睫毛里。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疼得我瞬间无法呼吸。
我知道,这滴泪,不是为我而流。
接下来的流程,敬酒,送客……我都像个提线木偶,被身边的苏沐雪和两家亲人推着走。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喉咙里**辣的,可我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我到底干了什么?
我他妈的,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直到送走最后一批宾客,我被塞进一辆加长的劳斯莱斯里,汽车平稳地驶向苏家位于山顶的独栋别墅时,我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车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开车的司机和副驾的保镖都目不斜视,仿佛两尊雕塑。
后座,我和苏沐雪分坐两端,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她已经换下婚纱,穿上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侧着脸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绝美的侧脸在路灯的光影下忽明忽暗,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从头到尾,她没和我说一句话,甚至没看我一眼。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或者“等风头过去我们就去办离婚”,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在全城名流的见证下,我陈宇,已经成了苏家的“赘婿”。
真正的尊严,从来不是靠钱包的厚度来衡量,而是靠脊梁的硬度来支撑。我今天撑起了这根脊梁,就得承担它带来的所有重量。
车子驶入一座灯火辉煌的庄园,在主别墅门口停下。
管家早已恭敬地等在门口,拉开车门。
“大**,姑爷,欢迎回家。”
“姑爷”两个字,让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苏沐雪却像是没听见,径直走了进去。
我硬着头皮跟上。
别墅大得夸张,装修是那种低调的奢华,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
客厅里,苏振国和赵兰正襟危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爸,妈。”苏沐雪淡淡地喊了一声。
赵兰一看到我,压抑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还知道叫我妈?苏沐雪,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她指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还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臭当兵的,也敢爬到我们苏家头上来?谁给你的胆子!”
我眉头一皱,还没开口,苏沐雪冰冷的声音就响起了。
“妈,他是您亲自点头同意的,是苏家的女婿。”
赵兰被噎了一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我那是……我那不是被逼无奈吗!你看看他,浑身上下加起来有五百块吗?他能给你什么?他配得上你吗?”
“够了!”
一直沉默的苏振国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兰瞬间噤声,但依旧恶狠狠地瞪着我。
苏振国看向我,眼神复杂:“陈宇,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保全两家的颜面。这份情,我苏家记下了。”
他话锋一转:“但是,你和沐雪的婚姻,不是儿戏。从今天起,你就是苏家的女婿,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苏家的脸面。”
他从茶几下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你和沐雪的婚后协议,你看一下。简单来说,你们的婚姻,为期一年。一年内,你们是合法夫妻,但只是名义上的。”
我拿起文件,快速浏览。
条款很多,但核心意思就几个:
一、对外扮演恩爱夫妻,维护苏家形象。
二、婚姻期间,双方不得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三、我作为“入赘”方,每月可以从苏家领取十万元生活费,但不得参与苏氏集团任何业务。
四、一年后,双方和平离婚,苏家会额外补偿我一千万现金,一套市区房产。
这哪里是婚后协议,这分明是一份包养合同。
用钱,来买我一年的时间和尊严。
赵兰在一旁冷笑:“一千万,够你这种人奋斗一辈子了。签了吧,别给脸不要脸。”
我放下文件,没有看她,而是直视着苏振国的眼睛。
“苏叔叔,我今天站出来,不是为了钱。”
我顿了顿,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我将那份协议推了回去。
“钱和房子,我一分都不会要。”
“一年后,我会净身出户。”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看向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的苏沐雪,“在这一年里,我希望我们能像朋友一样,互相尊重。”
说完,我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回去?”赵兰尖叫起来,“回哪儿去?你现在是苏家的女婿,难道还要让我们苏家的大**跟你去住你那个狗窝一样的出租屋吗?传出去我们苏家的脸往哪儿搁!”
苏沐雪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就住在这里。你的房间,管家已经安排好了。”
她说完,便径直上了二楼,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富丽堂皇却冰冷刺骨的客厅,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世界的笑话。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
没有洞房花烛,只有一纸冰冷的契约,和一个视我如空气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