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报——!”报信的人手忙脚乱地冲入屋中。“报告将军,
敌军将领抓了夫人……”话未说完,报信人只觉眼前一晃,他抬头一看,
原本端坐于主位上的将军已不见踪影。谢徵走到城墙之上,向下看去。乌压压的战甲之中,
那抹朱红异常显眼。谢徵心跳猛地加快,强行镇定道:“风易,你想做什么?
”“哈哈哈——谢徵,谢大将军,你家小媳妇可在我手上,你若想她平安,
就给我赶紧地把城门打开,迎我们进去,然后,以死谢罪吧!”风易语调嚣张,
五指紧扣住安璃的脖子,不时拿匕首开刃的那一面在安璃的脸颊与脖子处游走,笑得肆意。
风易当然开心,当了谢徵三年的手下败将,如今终于有机会让他吃了瘪,一雪前耻。
谢徵紧紧地盯着风易和他手中的人儿,面上神色不变,垂在两侧的双手却早已紧握成拳,
发出“咯吱”声响。“将军,夫人她……”副将欲上前说些什么,被谢徵拦下,“无妨。
”“谢徵,你要如何选择?是要你的娇娇夫人呢,还是这一城百姓的性命?快点做出决定!
”说着,风易把脑袋凑近安璃,不顾安璃的挣扎,“毕竟,这美人在怀,我心神荡漾啊,
哈哈哈哈哈哈……”“风易,你——!
”“哟~咱泰山崩于前都能无动于衷的谢大将军动怒了?”“角羽,不能开城门,保百姓,
别管我……”安璃话未说完便被风易捂住了嘴。“谢徵,你到底开不开城门?!
”风易的耐心耗尽,手中匕首渐渐用力,在安璃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谢徵手上越发用力,
掌心渐渐溢出鲜血,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副将见此心下一紧,向谢徵的方向进了一步,
“将军……”“拿弓箭来。”谢徵开口,声音微颤。副将不敢多言,奉上弓箭。谢徵接过,
弯弓搭箭,拉满,瞄准安璃的心口,松开了弓弦——弓箭已被他掌间血染得鲜红。
箭羽在风易微怔的神情中射入了安璃的心口,一箭毙命,没有太多多余的痛苦。安璃死了。
死在了她的夫君手里。谢徵双手垂在身侧,轻颤着,呼吸也略显急促,仿若溺了水。
风易回过神来,扔下手中已然失去气息的安璃的尸体,笑着抬头看向城墙之上的谢徵,
眼神冰冷:“好一个冷心冷清的谢大将军呐!”“开城门,随我灭了敌军!”谢徵勉强回神,
下令道。“是!”“杀了风狗!”安璃的死激怒了将士们,那可是最最温柔善良的将军夫人,
风狗怎么敢!还逼得将军亲手……刀光剑影闪烁,马嘶声促,战士们都发挥了自己所有实力,
这场战争结束得很快。最后,风易被谢徵亲自斩首挂于城门之上,对面残兵溃逃,不成气候。
谢微沉默着为安璃收殓了尸体,然后带着安璃的尸体,凯旋回京。(二)消息传得很快,
京城的人都已知道,他们的谢将军,为了保下那一城百姓,亲手,
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的夫人,无人不为他这一大义之举而心里敬仰,
其他的声音也被这一股狂热的敬仰之情淹没。“谢将军凯旋!闲人退让!”“太好了,
我们又赢了,边疆终于能稳定一段时间了!”谢徵骑着高头大马,
身后是放着安璃的棺椁的拉车,然后才是一身战甲还带着血腥气的将士们。
他们从百姓们让出来的大道中走过,走向皇城。
原本沸腾着道喜的百姓在看到那具棺椁时都止住了,一片寂静,注视着这支队伍走向宫城。
皇帝已在宫外布置好仪仗,以迎接谢大将军。“谢将军,凯旋而归,恭喜恭喜!至于先夫人,
将军节哀。”皇帝见谢徵走来,上前相迎。谢徵下马,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皇上,
末将此番胜仗而归,欲求一恩典。”“哦?谢将军请说。”皇帝颇有兴趣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末将旧疾缠身,恐无法继续为国效力,故请陛下允臣恩典,告老还乡,
将这护国将军之职留给真正有将才之人。”“可是因为先夫人?朕可以……”“陛下,
臣意已决。”谢徵打断道。他们自幼相熟,谢徵有时说话并不很顾忌君臣之礼。“也罢,
朕将这护国将军之职为你保留着,你若来日还想当这护国将军,便来吧。”皇帝看着谢徵。
他知道谢徵与安璃之间的深情,也对谢徵的归来不抱太大希望。“谢陛下恩典,臣告退。
”“去吧。”皇帝摆手,“其他的将士们也先回去休整,来日论功行赏,
自不会让你们白白为国效力。”谢徵回到冷清的将军府,带着安璃的棺椁,
府里已经没有那抹朱红一直等他归家了。他从过往回忆中抽身,命下人收拾好府上,
为安璃料理后事。事事亲力亲为,守灵七日后,谢徵将安璃风光大葬,
然后遣散了将军府里的下人,关上了将军府的大门,自己则一身布衣,
踏上了去往灵安寺的路。此时的谢徵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护国将军了,他面色苍白,
眼下荡着一抹青黑,穿着一身灰蒙蒙的旧衣,背着他简单收拾了的行囊,
像个再正常不过的平民百姓,甚至可以说是体面些的乞丐。(三)灵安寺的方丈屋内,
谢徵与方丈相对而坐。“谢将军此来找老衲,有何事?”“方丈言重,我已是平民之身。
”谢徵淡笑着恭谨回道,“我自感罪孽深重,手上沾染鲜血无数,更是……自请皈依佛门,
愿余生青灯古佛,偿还罪孽,也为阿璃积攒一些福报,以助她来世顺遂安康,不知可否?
”“将军心诚,我灵安寺本该收下,可将军尘缘未了,怕是不行。”方丈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微微倾身道。“尘缘未了?”谢徵疑惑。“是。”方丈颔首,
“老衲可先收将军为我佛俗家弟子,待尘缘了去,再来不迟。”“多谢方丈。
”谢徵双手合十道,“还请方丈为我剃度,赐我法号。”“俗家弟子可不剃度。”方丈道,
“日后也可不必……”“方丈,我意已决。”谢徵眼神坚定。“也罢。既如此,
许你法号鉴礼,至于剃度……随我来吧。”方丈起身,向外走去。“多谢方丈。”谢徵拱手。
(四)灵安寺外,谢徵,更确切地说,是佛门俗家弟子鉴礼,辞别了方丈,
后便开始了他四方游历,了却尘缘的旅程。当然,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为他的妻祈福。
谢徵走过了安璃常念叨的烟雨江南,踏过了神秘西南,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地方,
仍未觉得自己遇到了那所谓的未了尘缘。直到有一天,谢微来到了重丰山下的一座破庙歇脚,
破庙荒败,看起来许久没人来过了。鉴礼决定在这破庙暂时休息几天。那天,
他在庙外对着温婉月色诵经时,远远看到一个女子一拐一拐地向破庙走来,突然摔了一跤,
后便一直未能起身,看起来是腿上有伤并且伤得不轻,他便连忙走出去查看情况。
他走到那女子的身旁,微微低头问道:“施主,可需要小僧帮忙?”那女子一袭红衣,
听此抬头,略微怔愣了一会儿才道:“小师傅……可否扶我一把?我脚受伤了。
”鉴礼看着眼前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子,脸很陌生,但那双眼睛,那神情,
像极了一个人——安璃,须臾,他摇了摇头,心道:“怕是幻觉,看岔了吧。”他伸手,
让那女子撑着自己的手臂站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扶着那女子进入破庙坐下。
然后与那女子隔着火堆相对而坐,递了一瓶伤药过去,问道:“施主自己可以吗?
”女子点头,接过药,自己处理了伤口,并撕下衣服包扎好,抬头看向鉴礼,
问道:“小师傅是哪里人?看着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贫僧从京城灵安寺而来,
法号鉴礼,施主唤我鉴礼便好。”鉴礼抬头,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微微颔首回道。“好,
鉴……鉴礼,我叫盛予璃,算是江南一个世家家道中落的**。”盛予璃道,
“你可认识谢徵,谢将军?”“谢将军为国为民,小僧自然认识。施主与谢将军很是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