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朱由校早已等候多时。
这一天,是他正式登基的日子。
从今日起,他将成为大明最高的统治者,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帝。
待所有官员入殿后,奉天殿内外顿时响起一片跪拜声:
“臣等恭迎陛下登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端坐在龙椅上,眼中满是兴奋。眼前的场景,万人跪伏,确实令人热血沸腾。
他轻声说道:
“众卿平身。”
接下来,是群臣轮番进言,各种恭贺之词接连不断。繁复的仪式持续了整整一上午,朱由校坐在龙椅上,连腿都不敢动,早已感到腰酸背痛。
仪式结束,朱由校回到暖阁中,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眼下已近寒冬,又值明末小冰河期,京城寒意逼人。
只有在这暖阁中,他才感受到一丝暖意。
“王朝辅,把积压的奏章拿来。”
虽然疲惫,朱由校仍觉得该先处理政务,想看看大明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局面。
不多时,王朝辅带着两名小太监抬着几箱奏疏进来。朱由校一看,三箱奏章全是满满的。
等王朝辅将奏章放在案上,朱由校翻开一看。
内容晦涩难懂,满篇都是“之乎者也”、“圣人云”之类,足足上万字,直到最后几行才点出重点。
“臣都察院御史冯三元弹劾辽东经略熊廷弼,指责其耗费国库粮饷,在辽东屡战屡败,畏敌如虎……”
再翻开另一本:
“臣都察院御史钱春弹劾熊廷弼……”
“臣都察院御史……”
“臣……弹劾徐光启。”
朱由校连翻五本奏章,其中四本都指向熊廷弼。
他越看越气,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这些大臣,一天到晚就只会写这些东西?”
“王朝辅,你带着他们几个,把所有弹劾的奏章挑出来。”
他又转向客八八,语气温和了些:
“客奶妈,去给朕煮碗姜汤吧。”
“奴婢遵命。”
客八八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后世对这位天启帝的奶妈评价极差,说她害得张皇后流产,导致朱由校子嗣艰难,唯一的儿子也在三岁时因王恭厂大爆炸夭折。
可朱由校这段时间的观察,却并未看出客八八有如此歹毒。
她不过是个奶妈,从前也只是宫里无数宫女中的一个。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没有皇帝的恩典,她哪来的地位?
历史上自从客八八出宫后,皇帝不久便因落水染病而亡。
这里面有没有问题,朱由校不想深究。他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
“叫许显纯和田尔耕来见我。”
他知道,与文官的较量开始了。这个时代的文官没有从龙之功,收拾他们,方便得多。
……
“陛下,许显纯和田尔耕到了。”
朱由校原本在暖阁里睡着了,还是因为客八八之前盖被子的动作吵醒了他。
下面的许显纯和田尔耕见皇帝醒来,立刻跪下请安:
“臣许显纯、田尔耕恭请圣安。”
“朕安。”
“起来吧。”
两人齐声应道:
“谢陛下。”
朱由校感觉脑袋还有点沉,这一觉睡得有些深。
“朕睡了多久?”
一旁的王朝辅答道:“皇爷睡了整整一个时辰。”
“两位大人等了有一会儿了吧,翊坤宫那边有动静吗?”
许显纯答道:“回陛下,翊坤宫那边抓了几名宫女和太监。”
朱由校问:“是谁的人?”
“回陛下,是郑贵妃的宫女,其中有一个还是伺候了近十年的老宫女。”
朱由校冷笑:“看来她是真下得了手。”
他沉吟片刻说道:
“朕打算提拔你二人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佥事,可担得起?”
许显纯和田尔耕大喜,立刻应声:
“臣等遵旨!”
朱由校又问:
“上次你二人带了两百多人入宫,这些人可信?”
“陛下放心,那些人都是臣的心腹,绝对可靠。”
“回去后立刻整顿锦衣卫。那些怕死偷懒、混日子的,统统剔除。以你们的亲信为骨干,重新选拔忠心、武艺高强之人。如有难处,随时报我。”
“是!”
两人没想到今天皇帝竟有如此安排。但他们更想的是,如何借此机会表现自己,争取更进一步。
“退下吧。”
朱由校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问王朝辅:
“奏疏挑好了吗?”
“皇爷,已经挑好了。”
他望着案头仅有的二十几本奏疏,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
皇宫深处,寂静无声。
朱由校站在庭院中,盯着眼前的树出神,思绪万千。
“王伴伴,你说这棵树要从一株幼苗长成参天大树,得花多少年?”
他突然开口问道。
“皇爷,至少得上百年吧!”王伴伴答。
朱由校又低声问:“
同样是百年光阴,这树早就能遮风挡雨了,根越扎越深,枝叶也越来越繁茂。可我大明为何却成了这个样子?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王伴伴正欲开口,却被朱由校打断:
“就是因为大明的根已经烂了。那些蛀虫,把树根啃了个干净。啃完这棵,又去啃下一棵!”
他语气愤怒:
“这棵树给他们遮风挡雨,给他们安稳的日子过。他们却恩将仇报,非要把这棵庇护他们的树啃倒为止!”
话音刚落,他沉声道:
“传内阁到暖阁见朕!”
说罢,朱由校转身,朝暖阁走去。
“臣等恭请圣安!”
内阁三位辅臣已候在暖阁,齐声行礼。
“三位师傅免礼。王伴伴,赐座。”
朱由校语气平稳地说道。
三人谢过恩,落座。
朱由校拿起手中奏疏说道:
“这份是辽东经略熊廷弼递上来的,说辽军欠饷严重,请求内阁与户部酌情补发一部分。”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三位应该看过了,再看一遍吧。”
说着将奏疏递给王朝辅,转交三位辅臣。
其实三人早就看过。正因方从哲、刘一燝、韩爌意见不一,才不得不呈到御前,否则这奏疏根本不会递上来。
“一个月前,先帝才拨内帑银两两百万两,犒赏九边与辽东将士。就算积欠已久,这笔银子也足够军士撑上两个月。怎地现在又开始要饷了?三位师傅可有解释?”
朱由校眼神冷峻,扫视三人。
韩爌上前一步:
“陛下,臣以为,定是底下官员中饱私囊,贪污了军饷。臣请弹劾辽东经略熊廷弼!”
朱由校目光一寒:
“哦?韩师傅的意思,是熊廷弼贼喊捉贼?”
韩爌躬身答道:
“陛下圣明。熊廷弼自上任以来,无所作为,畏敌如虎。如今更是贪墨军饷。臣请陛下即刻罢免此人,否则辽东恐生兵变。”
朱由校眉头微皱,语气却依旧温和:
“罢免熊廷弼不难,韩师傅可有人选接任?”
刘一燝见状,上前奏道:
“陛下,辽东巡抚袁应泰足以胜任。”
韩爌趁势再进言:
“臣亦举荐广宁参议王化贞接任辽东巡抚一职。如此,辽东可保无虞。”
朱由校心中明白,果然不出所料,朝堂上的大多数官员一心要将熊廷弼调离辽东,好让他们的东林派系掌握大权。
历史上天启帝就是被他们这么蒙蔽的,结果让努尔哈赤迅速崛起。
袁应泰上任不到五个月,就丢了辽阳和沈阳,这两座辽东最重要的军事据点,被努尔哈赤轻松拿下,为皇太极日后五次南侵、多尔衮入主中原打下了基础。
但如今的朱由校,已经不会再被那些文臣欺骗了。
从今日的奏报来看,刘一燝和韩爌显然是有备而来,而原本占据主导地位的方从哲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是齐、楚、浙各派的代表人物。
内阁,也该来一次大洗牌了!
“朕明白了,三位师傅回去吧。”
刘一燝和韩爌却不甘心,又上前一步:
“陛下,熊廷弼之事宜早不宜迟,否则沈阳难保!”
朱由校脸色难看地回应:
“朕已经知道了,回去吧。”
见皇帝动怒,两人只能作罢,退下离开。
朱由校平静地开口:
“召英国公进宫。”
……
辽东
沈阳
经略府内,众将云集,上首的熊廷弼正在沉思,而底下众将却谈笑风生。
熊廷弼的日子并不好过。
自从上次努尔哈赤大举进攻,他亲自带兵赶来沈阳救援后,就一直驻守于此。
皇上拨下的两百万两内帑银,真正到他手里的还不到十万两。辽东十几万军队,这点银子连每人一两都分不到。辽东的军饷,从万历年间就开始拖欠了。
他不仅要防备努尔哈赤的进攻,还要提防朝中大臣背后使绊子,更得稳住军队的情绪与士气,压力之大,外人难以想象。
“台台,粮饷的事可有音讯?”沈阳总兵贺世贤拱手问道。
关于粮饷的奏报,熊廷弼早在上月初十就已递往京城,如今快一个月过去,依旧没有回音。
但他不能说实话,只能答道:
“奏疏可能还在内阁耽搁着,毕竟上次刚拨过银子。不过元辅已来信说,会为我们尽力争取。”
“我看啊,这笔银子八成没戏了,朝廷根本拿不出钱!”一名游击将军愤愤说道。
其他将领心中有数,只是不愿说破。
熊廷弼盯着那名将军看了许久,对方被看得心里发虚,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人群后面。
“诸位放心,陛下不会不管辽东。请大家再稍等几日。”熊廷弼起身说道。
辽阳
辽东巡抚府中,袁应泰正与几名东林党人密谈。
“这次务必要让熊廷弼离开辽东。朝中多数大臣都支持袁巡抚,只等两位阁臣的回信了。”一名参议说道。
“那位熊廷弼胆小如鼠,只知挥霍朝廷银两,若换成袁巡抚坐镇辽东,努尔哈赤怕是早被赶回建州老巢去了!”
一位官员紧接着开口附和。
“大明江山还得靠我东林一脉来支撑,熊廷弼这种人根本不配掌管辽东军务!”
辽东巡抚袁应泰终于开口。
“等本官剿灭建奴,便可回京复命,向皇上交差了。”
“属下静候那一日到来,袁巡抚前途不可**。”
这帮官员溜须拍马的本事,还真是一等一!
……
暖阁内。
“臣恭请皇上安康!”
英国公张维贤跪下请安。
“朕安,老国公起来吧。你年岁已高,日后免了这跪拜之礼。”
朱由校亲自扶起张维贤。
“谢陛下隆恩!”
张维贤躬身问道: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朱由校目光扫过四周的太监宫女。
“你们都下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王伴伴,你亲自在门口守着!”
王朝辅心知有要事商议,立刻退出门外。